“周凛,去告诉来朝的那些官员,就说孤有事情今儿朝会不上了,让他们回去梳理一份现今大齐存在的危机和亟需处理的政要问题出来。然后,祁尚书这边,只要把孤带去周浅那里,孤就对你今日办事的不力既往不咎!”
太子殿下说完,尽管祁尚书再想拒绝,此时为了自己的皮肉不分家也不好拒绝了。
他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暴戾,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周凛接到任务临走时,悄悄地拍了拍祁尚书的肩膀,好意地提点了他一句道:“祁大人啊,您今儿出门一定是得到女娲娘娘庇佑了吧,见您鸿运当头的,周某就不吝多提您一句——”
“一会要记得夸殿下俊朗,懂了吗?”周凛凑在祁尚书耳畔说完,就笑眯眯地抱着尘拂离开了。
祁尚书一脸懵然,懂...什么?他不懂。这位伺候殿下的周大人说话没个重点,没个头绪的,真叫人费解。他今天明明被周浅揍成猪脑袋了,怎么能叫鸿运当头呢?这个周大人怕不是把话说反了吧?
姬夷昌更换了一身适合出行的简装,跟随祁尚书出宫去找周浅。
此时周浅正躲在城外那个脏兮杂乱的奴隶军营中,指点着别人怎么种菜。
姬夷昌站在营外看他,祁尚书带着人进去找周浅了。
周浅看见又是那个颐指气使的所谓尚书大人来了,立马就夺了旁边奴兵手里用来浇菜的木勺,舀了一勺粪水就往祁尚书身上浇去。
祁尚书闪躲不已,又想命人上前将周浅按住,才好让太子殿下进来。
“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将你营里的校尉官叫出来,你知道站在门外那人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老大现在出去了,我周浅就是我们七六八六营的负责人,你休想把我带走!”
说着,周浅又舀了一勺粪水,往这儿浇来。
祁尚书见太子殿下从营外进来了,本来要闪身躲闪那泡粪水,此时赶忙飞身扑到太子殿下跟前,想替殿下挡住那泡粪水。
谁知一瞬之间,太子殿下的身影就消失了,那泡粪水“哗啦”一声将祁尚书浇了个透。
正在纳闷之间,只见太子殿下已经从腰间抽出了青铜剑移步至周浅跟前,几个剑招之间就往周浅衣衫碎裂,无处能躲,最后直接被太子用剑柄抵在了身下。
周浅龇着牙,犹如一头被捕的尚不息心的野豹,周围的奴隶一个接一个操着武器往前,想要救出周浅,可是被姬夷昌一个锐利的眼神直逼过去,几招横扫剑气之下,全都溃不成军。
“好...好有能耐啊,小子!”周浅吐了一口污血,在姬夷昌的膝下挣扎着。
“大胆!你竟敢叫殿...”祁尚书刚要暴露出太子身份,被太子殿下及时冷扫了一眼止住了,只得恹恹地退下。
此时地方被清了场,姬夷昌移开了抵压住周浅的膝盖,幽幽地走开,居高临下用眼淡淡地扫视了趴倒在地的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周浅却被他不屑的眼神给激怒了。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好嚣张啊,跟那些世家贵族的人一样讨人厌,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过是出身好些,和...能打了一些罢了。”
周浅从来没把那些身份高高在上的人看在眼里,连祁尚书这种能出入朝堂的达官贵人也一样。
但唯独被姬夷昌的剑法给吸引了注意。
“哼!就是会耍几套剑法,爷爷我迟早能学会的!拽什么拽啊!”周浅不甘屈于人前道。
“不过,你倒是比那姓祁的有意思一点,爷爷喜欢。欸,你是不是在那姓祁的底下办事的啊?是哪位武官家的儿子么?我告诉你啊...我以前,可是从世家大族里出来的,见过的世面可比你多多了,你别瞧不起我啊!”
见姬夷昌不搭理他,周浅盘着膝坐在地上,擦着嘴角的血自说自起来。
“喂!你当老子唬你的啊...这样吧,看在爷爷我年长你几岁的份上,只要你肯教我剑法,我就答应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吧,要带我去见哪位达官贵人?”
周浅见姬夷昌还是不理他,继续加重了砝码。
“周浅是吗?”姬夷昌终于淡淡地出口,肯将视线移向他了。
“当今齐国,你认为,最大的危机,和亟需处理的事情,是什么?”
突然遇到有人这么没头没脑就问起了这样的问题,周浅先是错愕不及,然后,双眼就如被点燃了的火炬般,里头升腾起了跃跃欲试的兴奋火光。
“这你倒是问对人了。至今的大齐,别看着上层贵族们的虚假繁华,看着貌似国力充足,位居中原第二大国的地位,但其实这里头隐患大着呢。”
然后,他又就着自己的政见,将一些民生问题、土地税收和一些军政之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之处。
说完,他又拍着胸口提到了自己以前曾经试着编过一部“典法”。
“可惜啊,要是当今齐国的王用我周浅编的典法,用我周浅的方法治国理民生,我敢说,下一个中原第一大国,轮不到他晋国,肯定是我们大齐!”
周浅喜滋滋地吹嘘完,又看了眼姬夷昌,似乎想在姬夷昌脸上找什么认同感。
可姬夷昌由始至终冷着一副脸孔,对周浅的话不置可否。
“原来,”他淡淡出声,“就光会说大话?还以为周浅是什么有能耐之士,不过如此罢了。”
说完,姬夷昌冷淡地收回了青铜剑,默默走出军营。
可周浅却上了心,一把堵在门口拦住他,脸色阴翳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瞧不起我的出身,但你不可侮辱我的典法!”周浅涨红着脸大喊道。
“你没有对自己编写的东西实际运用过,怎么就知道一定能行得通?终究是纸上谈兵罢了。”说完,姬夷昌轻轻一推开他就走了。
周浅盯着姬夷昌远去的背影,浑身气炸,酝酿了一起情绪,对着那个背影大声道:
“别跑!!不就是运用吗?你把我引荐给贵人吧!”
姬夷昌玄色的背影缓缓停了下来,冷冷地侧过身。
周浅看着姬夷昌壮拔出尘的身影,和他那张冷傲孤漠的侧脸,又渐渐垂下了眼皮来,“但是,我可事先说明啊,我只是奴母所生的,即便我提出的论点多么有力,你们的君主也不一定肯接纳,还很有可能遭嫌弃,连同你们这些引荐人一同辱骂,到时可别怪你爷爷我不事先提醒啊!”
姬夷昌不喜这人一言不发就“爷爷”前“爷爷”后地占他便宜,但是算他走运,今天他心情好,倒是有耐心留在这跟他好好磨一磨。
于是,姬夷昌握着青铜佩剑,一步一步地折回头。
来到周浅跟前的时候,他从披袍下伸出了左臂,右手持剑“唰”一声展开衣袖,露出了臂膀处鲜红的新月形状,看着跟大多数奴隶身上用火钳烙下的印记一样。
周浅错愕地看着他那出印记,又捋起自己手臂处自出生时就被奴母抱着去烙下的奴隶印记。
“你的那个算什么?这个印记,打自出生以前,就结成了胎血,深深印进我骨子里,即便是削掉这层皮肉,也还在。”
姬夷昌架着剑身道。
说完,他又把臂伸回披袍中,旋身大步往前走去。
周浅一生除了自己,少有崇拜过别人,但他眼下见这个外表比自己还要年轻,眼底却有种饱满风霜感的男子,只此一个行举、一个目光就足以令人折服,让人心甘情愿跟随他走。
周浅最后找到了祁尚书,祁尚书用手护着自己猪头似的脸,往后退了几步,警惕道:“干嘛?休想再打本官啊!”
周浅环着手不屑地“嗤”了一声,大步往祁尚书的步辇上走,大刀阔斧地岔开大腿坐在了上面。
抬轿的奴隶都为难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主子。
“看在我将你打成这副模样,你也没有动真格跟我计较的份上,姑且也算是个好官了,就怜悯你,答应去见一面吧。”周浅语气颇大道。
祁尚书听了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显,装模作样咳了几下维护面子道:“那是自然!为官者,要是处处用权力压逼你等弱势者就范,持强凌弱算什么?会遭人耻笑的!”
周浅笑了笑,低头来对他说道:“哦,对了。刚才跟你来的那小子,日后我见贵人发达了,你能帮忙将他拨到我手底下来用吗?挺有能耐和抱负一个小子,就是跟你手底下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