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姬夷昌又忍不住抬眼望了他的“爱宠”一眼,见她玩蜡堆玩累,竟然趴在案上睡着,他皱了皱眉,轻步地走了过来,将自己身上的衣袍卸下,盖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那堆案桌上的黄蜡触发了他,他心中默默想着,要是他们齐国能像楚国一样,贵族间不用诸如“黄蜡”、“鲸油”一类的奢靡之物,把气力集中在刀刃上,用以培养实力强大的军队,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惧怕晋国的威胁了?
这么想着,他立马就开始采取行动,唤人进来将昂贵的黄蜡灯撤了,换成价廉的菜油灯,并且连夜翻查宗卷资料,以查证此举可落实的操作性。
翌日姒思阙是在汗水中热醒的,醒来时看见太子那件厚厚的披袍竟然披在了自己身上,而她则躺在太子的小殿中睡着了。
抬头一看,太子依然在方案上辛勤批阅,只是眼睛显然带了浓重的黑圈和血丝。
思阙上前一把握住了太子的手。冰冷如铁。
好家伙,自己挨着冷在这干事,却把衣裳盖在一个快要热死了的人身上。
姒思阙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厚袍挂回了他身上。
“孤刚才搬卷籍,吵到你了?”姬夷昌眷恋她在他手上残留的温热,但又害怕这季节自己体内的寒气会冷着她,所以也不敢过分靠近。
“不对,是殿下衣裳太厚了,妾给热醒了。”
说着,姬夷昌就顺着目光瞥了一眼她身上所穿的只有单件丝织的裙裳,身材被完好地勾勒了出来。
一大早的,他哪里接受得了这刺.激,连忙就把眼光别开了。
姬夷昌日常和姒思阙相处的时候,大部分都将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脸或者她的手上,尽量控制着自己别去留意她的身体。
所以尽管昨晚的确是他脱下外袍给人披上的,但他也确实没有留意到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啊。
那不是...酷暑季节气温微冷时穿的衣裳吗?
“你这...酷冷天,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姬夷昌显然有些不悦。
姒思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衣,觉得还好啊,就纳闷道:“妾穿怎么了?这初秋的天,冷得也不明显啊,随便走动一下就热死了,妾不穿夏天的衣裳,难道像您一样穿腊月季节的衣裳?”实际上等到腊月,姒思阙穿的衣裳也不会多,顶多比现在多穿一两件薄衫罢了。
正巧此时周凛走进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厚薄适宜的薄棉夹层的衣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太子披在身上用来挡霜雪的貂皮外袍,又看了眼夫人身上喜庆奔放的夏裳,他机灵地低下头,及时掉头就走,生怕被夹在两位不省心的主子中间了。
太子殿下连夜赶完了所有文书的批阅工作,又在上朝之前抽空去姑苏台端阳门处见祁尚书引荐的人,周浅。
周浅只是个草芥武夫,为人粗莽,旧时是世家大族中最不起眼的奴生子。所幸小时候生得机灵可爱,合了嫡子的眼缘收为伴读书童,教其习武练功。
后来那户世家大族落魄了,周浅便投身军戎,为底层一名寂寂无名的小卒。
这次之所以被祁尚书看中,是因为有一次祁尚书到军中视察的所见所闻。
那会子底层的军需欠缺,底层士卒缺粮,那些奴隶和最底层平民编制成的队伍里,便有不少士卒因为吃的不够终日里精神不振,杀敌时只能靠头领允诺的杀一敌能获得一小袋米粮来作引诱,让大家在缺食的情况下去拼了命。
饿极了的感觉很难受,许多没挨过饿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大将用了这个方法,一方面为上层的将士保存了军饷,二来又能激发饥饿的底层去拼命。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但是,与此同时,便是不把底层士卒的命当回事看,以致在底层军士中,折损率也颇高。
但在其中一个营中却发现了不一样的情况。
那个营中奴隶出身的士卒占大比数,但是却没有别的营那样士卒双目呆滞瘦若肋排。
他们那个营的甲士个个体态壮实,精神奕奕,满脸红光。
祁尚书咋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个营的营长接受了其中一个奴隶武夫的意见,采取了他的一套做法和措施去管理营中的甲士。
在别的营将士拼命操练的时候,他们营的人在开荒田地。
别人在战胜后获得一顿丰富,饱食一顿的时候,他们将米粮节约下来,事后继续种植粮食。
别的营底层士卒在为了一粒米的事争破了头,终日里营中都在打斗掐脖子红眼。他们营的人河水不犯井水井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米粮日益丰盈起来。
祁尚书于是将这名有大谋略的底层士卒名字给问了出来,向太子殿下如实禀明。
以往齐王对这种小地方里的小人物,从来只会加以嘲笑,并且训斥祁尚书终日里庸庸碌碌,正经事做不了几件,只会找这些小玩意当故事说他听。
祁尚书当时发现周浅的时候,虽然感觉此人外表看上去不大可靠,但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压抑不住自己发掘到宝物一般的兴奋心情,忍不住向太子殿下推荐了。
只是头脑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做事还是欠缺圆滑了。那种草芥莽夫,太子殿下未必以为然。
正当祁尚书打定主意又是像往常被大王训斥一样,被太子殿下当众奚落之时,却接到太子殿下的人前来告知,让他带同被推荐人前来,太子要见一见面。
第79章 三章合一
祁尚书得到殿下来人通知的时候, 还在睡梦中,是府内的人打着灯前来把他唤醒的。
当时祁尚书大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做出什么言行举动不妥当, 惹恼了这个怪脾气的太子呢。
后来听来人说是太子殿下看了他呈上来的卷宗, 说是最好在明日卯时之前把人带到端阳门来。
祁尚书接到通知后,心中又是激动, 又是忐忑。连夜让人牵了马就往城外赶去,他希望那个奴隶营的周浅可别让他失望了,同时又深深地感受到了太子殿下雷厉风行的办事习惯,看来以后得习惯一下半夜睡觉突然被叫醒,随时夜起去办事的日子了。
卯时已到, 但是端阳门外只有祁尚书一人提着官帽跪在那。
姬夷昌从凤仪阁小殿出门之前,姒思阙给他穿冕服戴发冠的时候,想起来阿紫跟她说男人都喜欢被女子夸,于是就弯着唇随意夸了一句“殿下穿这样真俊。”
于是,姬夷昌今儿出门前, 周凛就明显感觉得出他的殿下步履明显较昨晨轻盈明快了。
当姬夷昌逆着微明的晨光站在祁尚书跟前时, 周凛都感觉今日的太子殿下侧脸看上去的感觉都十分宽容。
“殿下!周浅那恶奴不识好歹, 本来臣是打算绑也要将他绑来殿下跟前的, 但无奈半途被...被他逃走了...”
“是臣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祁尚书又将头深深地往地砖上磕下去,直到把额角磕出潺潺流动的鲜血。
他之前已经听说过太子殿下最不喜蠢笨和办事不力的人了, 所以现下他没能将自己推荐的人送到太子面前, 实属是他能力有问题, 他已经做好了被太子重罚的心理准备了。
这事情,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事前和周浅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奴交涉好。他原以为以周浅这样的身份,把他在殿下跟前推荐,他应该忙不迭答应的。
没想到今儿去到被吃了一脸屁, 竟还窝囊得被周浅那恶奴打了,着实是失策。
姬夷昌眉目淡淡的,没有明显过多的情绪,只是轻轻夺过周凛手中的尘拂,将祁尚书的下巴挑起。
在看到祁尚书脸部肿成了猪蹄子之际,不禁皱了皱眉,嗓音淡淡道:“他打的?”
祁尚书憋屈地垂下了眼,迟疑地点了下头。
身周的小寺人看见祁尚书被打成的那副模样,眼圈处和脸部都肿起了,眼睛便被挤成了绿豆大,眯起了缝,还挂着青痕,嘴唇歪到了一边,着实滑稽,都忍不住掩袖偷笑。
周凛对着小寺人们冷哼了一哼,那些寺人随即又止了笑,站直身板不敢动了。
这时太子殿下很没心肺地来了一句:“看来这周浅还挺有能耐的啊,超出孤的期待了,很好,祁尚书,告诉孤那人如今所在,孤亲自前去会一会。”
祁尚书这下可慌了,他赶忙抬起头来道:“殿下,不可...这人野性难驯,殿下去了不妥的,恐怕会...而且,殿下即将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