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过了很久,都不见上座之人发声,所有人逐渐都有些不安起来。
谭晏思忖片刻,开口道:“此事既是陛下的家事,还请陛下定夺。”
“是,还请陛下定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陛下发声。
谭晏有些忐忑地抬眼,却发现陛下仍是垂眸面无表情,不露喜怒。
谭晏正思考是否是其他人有什么话触怒了陛下,忽然发现陛下的视线似乎并没有看向他们,而是——
盯着太监总管常安手上捧着的那个木盒?
谭晏有些疑惑,想了想又稍稍提了声音问道:“陛下,宁妃的罪——”
随后便感受到身上那如有实质般目光注视,谭晏心中微微一跳,听到上座的人轻轻咳了咳,才说道:“这事就先这样,你们都退下吧!”
这样是哪样?
所有跟谭晏一起退出理政殿的人,心中都有着相似的疑惑,可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出口。
只有谭晏在彻底退出之前,忍不住再次用余光扫向上座,却发现陛下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
理政殿中众大臣都已经离开,但是随侍的太监们却都还在。
秉笔太监常安上前垂头恭谨问道:“陛下,臣这就将这东西拿去——”
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到上座之人忽然用手指在帝座把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常安立马闭上了嘴。
好一会儿,却听上头的人缓缓说道:“放下吧。”
常安有些弄不明白,他手上捧着的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肯定是不能放到御案上的,可除此之外又能放哪里?
常安抬眼迅速扫了眼陛下的神色,却见对方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盒子,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以常安对陛下多年的了解,却觉得自己手上的木盒忽然有些沉。
常安心中一跳,随即便上前两步,将盒子轻轻放到了陛下面前。
常安的动作非常轻,毕竟是常年伺候人的,已经完全能够做到把东西放到木质桌上,而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这依旧让盒子里的闻弛感受到了轻轻一震。
随后闻弛便听到头顶上的那个声音说道:“你们都下去。”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大殿忽然安静下来。
这种异常的寂静让闻弛感到有些不安。
他屏住呼吸,忐忑地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其实对他来说,能够成为玩偶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在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从黑作坊逃出来,但他现在这样,逃出去淋一场雨就玩完,更别说什么其他求生办法了。
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就那黑作坊的粗制滥造,竟然还能用来诅咒人?
能成才有鬼了。
怪不得穷成那样,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顺便也把他给害了,什么巫蛊娃娃,一听就让人感觉冷飕飕的,下场能好才有鬼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忧虑着前程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毛刷。
闻弛一愣,却见那毛刷缓缓下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闻弛的胸膛上,然后轻轻刷动起来。
闻弛僵硬着身体,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
这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可是不等他继续思考,那刷子的走向就越来越鬼畜了。
从胸膛扫向腋下,然后又从腋下扫向鼠蹊,然后是腿、脚底——
瘙痒的感觉从微不可察,到大到几乎在闻弛体内掀起惊涛巨浪,只花了几秒时间。
脑袋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的闻弛再也忍不住,狠狠打了个颤。
随后便听到头顶上的人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果然。”
第3章
听到男人的声音,闻弛的身体就是一僵。
看闻弛又不动了,毛刷——现在闻弛知道了,那其实就是没沾墨的毛笔——竟然又往他脚底钻去。
闻弛吓得一个激灵,咬咬牙,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面前的男人似乎有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闻弛却没有办法管那么多,闭着眼“呼——哈——”着打了套军体拳!
赵承徽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小人,粗短的四肢套在针线完全不过关的衣服里,动作却十分流畅且认真地蹦来跳去。
他看了会儿,忽然向前伸手,似乎要去抓闻弛。
闻弛却刚好打完一套军体拳,赶紧躺下装死。
男人的动作一顿,又拧眉盯着一动不动的闻弛。
好一会儿,闻弛终于歇上了两口气,却又忽然感受到有东西在自己的胸口戳了戳。
看着对方已经从毛笔换成了自己的手指,闻弛想象中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他能完成这个动作的话。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看他不动,那手指不放弃地又戳了戳。
闻弛继续憋着。
可这时手指却忽然离开了他的胸口。
随后闻弛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拿起了他刚刚藏在袍子下面的小瓶子,身体又是一僵。
糟糕,他把这东西忘了!
赵承徽看着手中的小瓶子,从中抽出一张卷成一条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熟悉的八字,他便露出了冷笑。
“果然是害人的东西。”
听到这话闻弛就出了一身冷汗,这下也不要对方戳他了,他像是刚刚才重新被启动似的,又立起身打了一套军体拳。
不仅如此,打完之后他还附带赠送了几个前后空翻——虽然动作十分不标准,有几次还直接摔躺下了。
于是只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继续又翻了几个。
闻弛十分努力、身体力行地表达着自己只是个供人玩乐的人偶、跟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像是个设定过程序的玩偶一样,表演完就走回盒子,然后躺下。
全程那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定冷冷看着他。
那慑人的气势,将他俊美无铸的五官都掩盖了,只让人看了心底发颤。
闻弛心中十分忐忑,生怕对方又要把他拿出去烧了。
可这时,他却见那人忽然慢条斯理地将那张小纸条卷了起来,然后重新塞进小瓶子里。
闻弛看着有点懵。
却见对方将小瓶子放到桌上,又意味不明地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却让闻弛听着心惊胆战。
于是当对方的手指第三次戳向他的胸口时,闻弛就十分乖觉地起来再次进行他的表演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这半天里,闻弛与这个男人就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态,给对方打了几十遍军体拳。
直到闻弛累到手都抬不起来了,他才重新躺回了盒子。
随后任由对方不耐烦地在他胸口戳了四五下,他就是一动不肯动了。
妈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老子不伺候了。
累到快厥气的闻弛心想道。
身上的手指又不放弃地戳了两三下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那男人低下头看着盒子里的闻弛,一人一草面面相觑,许久对方似乎终于败下阵来,退开半步,顿了顿,闻弛头顶的盒盖轻轻地盒上了。
累的脑袋直泛疼的闻弛,也没有精力想太多,眼前一黑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日,常安带着小徒弟在理政殿外侯了一下午,却是没能进殿添上一次茶水,也不曾将陛下批改的奏章送去内阁。
于是宫中开始盛传,陛下其实非常钟情于宁妃,才会在宁妃背叛后,独自在理政殿中伤心难过的一下午,差点连晚膳都忘记传了。
据说伤心难过了一下午的皇帝,此时正在几个太监的伺候下心满意足地用着晚膳。
他手边还放着个盒子,常安看着很是眼熟。
不过所有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当做这个算得上是脏东西的盒子不存在,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天晚上,乾承帝回到寝殿永乾宫之后,将白日里没有看完的奏章批改了,才去洗漱。
洗漱出来,他坐到靠窗的榻上,让人把那个盒子又拿了出来。
此时盒子跟之前稍有些不同,有人在盒子上加了个精巧的小锁,小太监将盒子放上榻桌,又小心用钥匙打开了。
乾承帝自己动手掀开了盒盖,发现里面的小人依旧躺在那里。
他想了想,还是跟之前一样,用食指戳了戳小人的胸口。
等了一会儿,小人却一动不动。
乾承帝等了片刻,又动手戳了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