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歌看出娘娘有些紧张,和她聊了一会,看了眼时辰之后,久歌才退到殿外。
再过了一会,殿内传来皮靴踩踏的声音,在冰冷而安静的地砖上,发出“嗒塔塔”的声音,坚定又有规律。
嗒塔塔,每一声,都仿佛踏在武清莜的心上,令她心跳加速,魂魄分离。
凤筵来到她的面前,武清莜透过盖帘下看到了他的皮靴,然后是他伸出的手。凤筵伸手,知道她能从红盖头下看到,“随朕来。”
“是。”武清莜听到他的声音后,那颗跳动的心才安定下来,轻轻将手交给了他。
凤筵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看着前面的路,来到外殿布置好的案桌前。武清莜像根木头般,任由他带着,停在案桌前。
“紧张?”凤筵捏了捏她的手心,一手的汗。
武清莜刚想说不,可是又不想隐瞒自己的情绪,点点头,“有一点。”
“没什么好紧张的。”凤筵抚摸着她的脑袋,而他手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红盖头,传到武清莜的脑后。然后,他将她轻轻抱在怀中。武清莜侧耳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了凤筵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她惊讶得心想,陛下应该也会紧张罢?只是陛下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明显。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莜……”凤筵轻声说着,在安静而空阔的大殿,一声声荡着回音,“你我皆是无父无母之人,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成亲,拜过天地之后,你我便是夫妻。”
武清莜连连点头,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在凤筵的带领下,行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接着,凤筵搀扶武清莜起身,两人重新进了内殿,武清莜安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不断搅动的小手指泄露了她的紧张。
凤筵手持玉如意,来到武清莜的面前,轻轻揭开红盖头,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新娘妆更是明艳和大方,将她眉宇间那种悠远的气质趁着更明朗,红唇烈焰,比之往常更加灿烂和明艳。
武清莜痴痴得看着凤筵,唤道,“陛下……”
凤筵的手指轻轻靠在她的唇边,“你唤我什么?”
武清莜的脸一红,微微低着头,却是抬起眼眸,双眸柔情似水,缱绻动情,“相公……”
凤筵满意地嗯了一声,起身从不远处的桌上拿来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武清莜,说道,“接下来是合卺礼,饮交杯酒。”
饮过合卺酒后,凤筵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起身,他又去拿了什么来,重新坐于床榻,手里放着一只锦盒。武清莜疑惑地看向他,像是在问他锦盒里装了什么。
凤筵将锦盒打开,里头装着两枚翡翠戒指,一枚是玉扳指,一枚是玉戒指,他说,“这是朕赠你的信物,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说完,她将那枚通体晶莹碧绿的翡翠戒指戴在武清莜的手指上,闪着流光溢彩。接着是,武清莜替他戴上那个玉扳指。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
“陛下。”武清莜微微张嘴,凤筵弯身吻上那抹红唇,由浅至深,慢慢加深了这个吻。两人仿佛置身云间,又仿佛在山间凌绝顶,哪怕此刻让他们上九天灭诸神,亦愿意为了爱的人这么做。
凤筵松开她,武清莜的双眸好不容易才聚焦,想着能寻回一丝理智的时候,下一刻她已经感觉到凤筵的手握上了她的腰,慢慢抽开腰间的丝带。
“陛下……”
这一声声唤着陛下,无疑不是加快了凤筵的动作。
好不容易穿戴好的凤冠霞披,顷刻间被凤筵洒落于地,不知何时,他竟是将灯火也灭掉了,只留着月光照满一地的银光。帐幔落下,永世不衰。
犹记得初见之时,武清莜正一丝|不挂地准备从庆襄帝的宫殿内逃走,遇见了闯进宫的凤筵。再见之时,她救了身重箭矢的他,本想置身事外,可却鬼使神差地还是救了他。
现在想来,幸好她那时救了他。
之后,他是众人口中的恶魔暴君,杀人无数,手段残忍,将她禁锢在后宫之中,总是吓唬她,令她每天肝胆颤抖。可是,武清莜却越来越觉得凤筵并不坏得那么不堪。
至少,比那庆襄帝好太多了。
虽然凤筵将她禁锢在宫中,可从来不曾折磨或是真正意义地强迫过她。她有自知之明,她充其量只是一代帝王的某个妾室,所以就算多么害怕,也做好了准备,准备好随时献出第一次。
可她没想到的是,好几次凤筵扑上来的时候,只要她流下眼泪,总是能看到凤筵错愕的双眸,然后他就猛地跳开了。她不觉得那是陛下对她的疼惜,她将那个认为是,陛下的心。
越来越多接触后,武清莜觉得凤筵心里藏着太多的幽深,囿于自己的执念,这一切和他的经历有关,不幸的过往令他沉沦,旧时的少年变成了藏刀的杀人恶魔,放任自己变成了曾经最痛恨的模样。
庆幸的是,如今的凤筵清醒了,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也许因为曾经那段不堪的回忆,会令他成为一代英明的君王,开创千秋万代。
帐幔内,武清莜突然大着胆子,唤了一声陛下,在酣畅淋漓之时,她贴在他的耳边,说道,“陛下,此生,唯愿长厢厮守,永不离弃。”
无畏一生,与君肝胆相倾。
痴爱人间,奉君长相厮守。
第50章 . 背她 凤筵咬咬牙,心想迟早讨回来。……
这一夜, 帝后大典,举国同庆,却是有那么几个人,心有不甘, 像是在黑夜出没的毒蛇, 阴狠地准备吐露毒液。
武若烟来到皇宫之外, 身披黑色的斗篷, 斗篷下是一张冷漠的脸。她勾唇阴毒地笑了起来, 看着皇宫到处是喜庆的氛围,觉得讽刺又好笑。
她原本是武家的大小姐,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可是因为武清莜, 一个前朝的逆贼, 她失去了一切, 落得这般落魄的地步,不仅失去了家人, 失去了家财万贯和权势,连对少年时的真心爱慕也顷刻间消散了。
武若烟把这一切怪到武清莜的头上,若不是因为她, 武若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她只能身披黑色的斗篷, 藏身在黑夜,成为了人人唾弃的逆贼。
凭什么?武若烟的眼眸猛地睁大,露出可怕的精光。
——然而武清莜这个前朝的余孽, 身上流着怪物的血, 也配当得皇后的宝座?简直是可笑!呵,我倒要等着看看,你武清莜准备怎么当西雁的皇后娘娘!
此时, 同样也是一身黑衣的男子来到武若烟的身侧,只见他灰色披风下断了一条左臂。他便是唐晓,被砍断左臂后从季鑫峰手下逃走,足足养伤半个多月,实在担心武若烟,想方设法找到了她。
当时的武若烟刚刚丧母,见到他又是激动又是哭,两人相拥在一起,由唐晓寻了个地方住下。唐晓为了帮助武若烟,愿意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人,救出来了吗?”不用看,武若烟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唐晓点头道,“救出来了,今日是立后大典,牢狱守卫并不森严,人已经安置在隐蔽的地方了。”
武若烟点头,朝着明亮而庄重的皇宫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同一时刻。
季鑫峰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作为西雁的大将军却不参加立后大典,本是说不过去的,可凤筵只是摆了摆手,由着他去。兴许,他此刻正在某处喝酒郁闷,毕竟看着自己曾经青梅竹马的姑娘,嫁给别人,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季鑫峰真正去干了什么。
这日,他一大早就去了户部和兵部,说是要检查卷宗,在卷宗室呆了好一会,寻着一丝丝的线索,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名,他就是武副将当时的副手,肖建。当年,武老将军还只是一名副将,所以他的副手应该已经致仕多年。
按照户部登记的住址,季鑫峰来到京都城外的一处小村庄,问了一圈之后才知道,这个肖建已经早就不住在这里了。通过熟识的人继续问了一圈,兜兜转转,季鑫峰找了一个白日的时间,终于在一个离京都不远的郡县找到了他。
季鑫峰冷冷地问道,“说,前朝先帝当年下令斩杀公主的孩子,是哪位将军执行的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