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谢彦辞带着有些无可奈何的语调道:“营地没有给你单独睡的地方,士兵都要几个人挤在一个帐篷中。”
沈惊晚点头,不迭的道:“没关系的,帐篷他们睡,我睡外面。”
谢彦辞看向她的头顶,问道:“你很怕我?”
沈惊晚耷拉着脑袋,绞着手嘴硬:“没,没... ...”
谢彦辞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心里也不是没恼火,只是面对这样的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边关的凶险沈惊晚没经历过,所以很容易稍有不测他就顾及不了她。
叹了口气,道:“你和我睡一个营帐。”
“啊?”沈惊晚瞳孔震动,张大了因为诧异合不拢的嘴看向谢彦辞道:“你和我?”
“不然你想和谁?”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不对了。
沈惊晚是回不是,不回也不是。
继续低下头当乌龟,嘟囔道:“我,我可以睡外面。”
“外面会有飞禽走兽,就你一个人睡?”
谢彦辞盯着沈惊晚,等她的回答。
沈惊晚绞着手,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 ...”
谢彦辞从嗓子中滑出一句:“嗯,可是什么?”
他这个声音也很不对。
沈惊晚绞着手终于闭着眼睛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可是就你和我,我们... ...”
“你想多进来几个?”
“不是不是。”沈惊晚吓了一跳,急忙摆手。
“不是那就我们两个。”谢彦辞直接断了沈惊晚的后话。
沈惊晚傻眼了。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可是就是很奇怪。
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可以和阿兄在一个帐篷!”
她两眼放光看向谢彦辞。
谢彦辞握拳掩住唇咳了咳:“你阿兄现在不在潼关,便是在,也不一定有功夫理会你。”
沈惊晚挠了挠后脑勺,看向谢彦辞,两眼疑惑。
谢彦辞放下手,说的很是一本正经:“你阿兄要照顾顾家小姐,他们前几日与三皇子一同去了镇西,估摸着要十几天才能回来。”
沈惊晚一愣,好半晌不情不愿的道了句:“好吧。”
谢彦辞嗯了一声,看着沈惊晚不情不愿的样子攥了攥拳,直接钻出了帐篷。
好半晌,有士兵在门外喊了声:“小兄弟,护军将军叫我给你送些吃的。”
外面的人掀开了帘子,端着泼了干火腿的面片子进了帐篷,旁边加了块蒸饼。
将托盘送到桌上,对着沈惊晚道:“小兄弟,护军将军叫我以后跟着你,你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跟我说就成,缺啥吃啥都甭客气,来了就安安心心待下,俺们这虽然看起来破了些,不过你放心,那些獠奴是打不进来的,安全着哩... ...”
进来的士兵很会说,口若悬河,一刻都不能听,恨不能将这里的消息全部说道给沈惊晚听。
沈惊晚被他说的有些发愣,好半天就记住一个:“护卫将军是谁?”
沈惊晚睁着一双圆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发问。
那小兵年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十几岁的模样,个子很是矮小,稍显瘦弱,有点黑瘦黑手瘦的,五官却很端正,看起来显得还有些漂亮,一双丹凤眼上挑着。
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声音也很细。
“护卫将军啊,是谢将军,你不是跟他一道来的吗?你不知道啊?可厉害可厉害了,原先我们连输好多场,他一来跟如来佛转世似的,连着打赢一,二,三,... ...”
小兵开始掰着手指算。
沈惊晚被他说的有些晕,急忙扯开话题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你叫什么?”
小兵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笑道:“我啊,我名字不好听,小兄弟叫什么?”
沈惊晚张嘴就要回,好半天憋了个:“沈玉。”
“沈玉,沈玉,”小兵念叨了两声,旋即拍起巴掌道:“好听,这个名字好听,我们有个将军,也姓沈,叫沈延远。他身边总是带着位漂亮姑娘,好像叫什么,肉,什么骨肉,你说名字奇怪不奇怪。”
沈惊晚险些笑出声,憋的肚子生疼,问:“那你叫什么,以后我好有个称呼。”
那小兵挠了挠头:“我说出来你别笑。”
沈惊晚点了点头。
那小兵舔了舔唇道:“我叫金凤。”
沈惊晚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金,金凤?”
那小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不是很像个姑娘?”
不得不说,确实像。
那小兵嘿嘿笑道:“我也知道,我想改名来着,可我又改不好。我当初被我婶子捡回家的时候她又不识字,然后给我捡了个这么的名儿,他们都笑话说,说我是个娘们。”
那小兵说这话时有些落寞的神情。
沈惊晚看他有些不开心的样子,略一思索,道:“要不咱们换个名儿?”
小兵眼睛发亮,看向沈惊晚道:“我喜欢咱们护卫将军,小沈将军那种名儿,听起来很好听。”
沈惊晚点点头,道:“我们不改音,光改字,咱们叫锦风,你说行不行?你有姓吗?”
小兵摇了摇头。
沈惊晚道:“要不然你跟我姓,我以后就叫你沈锦风,或者小弟?”
小兵忙不迭点头,很是高兴,念着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沈锦风,沈锦风,沈... ...”
念着念着忽然低头全身发颤,双手掩面,时不时微微发出啜泣声。
沈惊晚一愣,急忙去看沈锦风,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沈锦风摇摇头,用袖子擦去眼泪道:“很好听,太好听了,是我这辈子除了谢将军与沈将军以外听到的第三好听的名字,不,第四,你的也好听。”
沈惊晚很高兴:“那就好,不要哭了。”
沈锦风道:“我只是很高兴,我有姓了,我姓沈了,我还能跟小兄弟你姓,我... ...我好高兴。”
沈惊晚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面前的人哭,她才发现,每个人的苦难与喜悦程度是不同的。
帐篷帘子忽然被掀开,只见谢彦辞冷着脸看着帐篷内问道:“还不出来是在里面长上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子不悦。
沈惊晚看着他阴沉的脸色。
莫名奇妙。
小兵吓了一跳,瞧见谢彦辞那张冷脸,连忙对着沈惊晚再三感谢,直接改了口:“大哥,有事只管吩咐我。”
随即一溜烟窜了出去,谢彦辞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看向沈惊晚,挑了挑眉:“亲都认上了?”
沈惊晚睨了他一眼:“你都这么凶吗?”
谢彦辞舔了舔后槽牙,看向她,缓缓吐出几个悠悠的字:“今天脾气收住了,以前更凶。”
沈惊晚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吃了炮仗。
年关里最大的那种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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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吃完饭,谢彦辞就带人去巡逻了,温时朗也跟着去查看周遭情况了。
他再三叮嘱沈惊晚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有事一定结伴一起,上马前,特地在她耳边小声地叮嘱了最后一句:“还有,不要暴露自己女儿身。”
沈惊晚耳朵一红,后退两步,连连点头。
谢彦辞扫了她一眼,随即对自己带的两个将士道:“跟好沈玉。”
“是,主子。”
这两人是当年方伯仲留下的影卫,一直跟从谢彦辞,久而久之,性子也就像谢彦辞,说一不二,油盐不进,从来不会嬉皮笑脸。
营队里的士兵很怕谢彦辞手里的这波人。
周昌蹲在一个帐篷边,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哧了一声:“什么东西,就这么个娘们似的小兄弟,还要劳烦他的骑兵护着?真是笑死人。”
素来巴结周昌的小兵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生怕我们吃了他似的,这里这么苦,还要好吃好喝供着他。”
“可不是,中午我瞧见那个金凤送去了满满一盆的火腿面片,还有个蒸饼,保不齐也是肉馅的,撑不死他。”
周昌嚼了嚼狗尾巴草的根茎,朝着地上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旋即走上前,晃了晃自己的腰带,略带盛气凌人的气势。
看着沈惊晚与沈锦风蹲在一旁,沈锦风在洗碗,沈惊晚要帮忙,沈锦风死活不让:“你是来帮俺们包扎的,哪能叫你这细皮嫩肉的手弄的跟俺们似的,不得行不得行。”
“哎呀,你快给我,洗个碗又不是砍柴,你一个人洗这么多,别人为什么不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