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着信心十足,说完昭昭就心虚了。
大人那么厉害,欺负大人的人比大人还要厉害,她大概不能给大人报仇了。
男人手抬了抬,终究摸了摸昭昭的脑袋,心口有什么仿佛要化开,周身的气息慢慢平息下来。
“宋昭昭。”男人道。
大人很少连名带姓一起叫她,昭昭疑惑抬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昭昭只能乖巧贴在男人的胸口。
“我知你不爱被管束,爱吃爱玩,做事都是一时兴致没个长久,倘若不管你,让你每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好?”
昭昭问:“大人陪我一起吗?”
男人却淡淡道:“你想荡秋千,有丫鬟婆子,你想吃甜食,自有一堆厨娘,你想认字,也可以请来女夫子。要我做什么?生来便是罚你的么?”
这漠不关心的语调,仿佛下一刻男人就处理好所有事情,不再过来。
昭昭急得不行,心里尚且还没想清楚,又不知如何说,急急喊了一声“不要”。
“可是不要罚你?”
昭昭点点头,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昭昭不想被罚,更不能想象没有大人的日子。
仿佛回到了梦中一般,她总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大人都没有过来。
箫容景没有给昭昭思考时间,反问道:“那是什么?”
“大人能教我写字。”昭昭下意识回道。
“夫子也能教你写字,也不会如本王这般严厉。”
昭昭咬了咬下唇,“大人能陪我一块吃饭。”
“你爱甜口,本王又不爱,吃不到一块去,你想让谁陪你吃饭都行,不是有丫鬟嬷嬷。”
昭昭抓住男人的衣袖,“大人可以陪我睡觉。”
大人的怀抱暖暖的,比汤婆子暖好多,被圈在怀里的感觉让昭昭很安心。
“要是怕黑,便让嬷嬷陪你一道睡,要是怕冷,被子里多塞几个汤婆子。”
这俨然一副断绝关系的口吻让昭昭彻底慌了。
她发现自己不论说什么,大人都有她反驳不了的理由。
昭昭哭了,不声不响一串串泪珠滚了下来,静悄悄埋在男人怀里。
箫容景自是没有发现。
昭昭沉默淌着水,箫容景沉默坐着,心底后知后觉出一丝荒唐来。
逼一个傻东西做什么?
莫不是还要得到什么结果?
更何况,箫容景自己也不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怀里突然穿来弱弱的喘息声,带着一丝泪腔,“大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原本在昭昭心底,大人便是特别的一个,有道线悄悄将大人圈到另一边。
现在,昭昭好像明白了那份不一样。
那是不可取代的。
男人只觉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他足足怔了一分钟,话未经思索脱口而出,“哪不一样?”
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是傻了,才问出这番问题。
这傻东西哪能懂那么多。
箫容景未曾期待昭昭的回答,昭昭却以为这问题和之前一样,不好好答说不定大人就不见了。
之前那番回答已经用尽了昭昭的力气,她好像能想出很多答案,大人会写字,大人会捉兔子,大人看了很多书……这样这样的答案昭昭说上一晚上也说不完。
但村里猎户也会捉兔子,朱秀才也会写字……昭昭学会了举一反三,但她更想不出了。
只除了有一样,昭昭清楚记得大人是特别的。
尽管昭昭有点傻,也知道那样事直接说有多羞。
眼中的水儿淌得更欢了,昭昭颤颤着手拉过男人的大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不敢往下探去。
“大人,这处是不同的。”昭昭嗓音直颤,又怕又羞,她主动攀着男人的臂膀站了起来,像是偷偷说什么坏事,凑近男人的耳朵,
“这儿只有大人一个人能碰。”
男人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涌起浓郁的暗色,夹杂着火光,咬牙切齿,“宋元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待昭昭反应过来,男人一个横抱将她抱起,几步走近书房西侧的罗汉床上。
垂首咬着小姑娘的耳垂,“淼淼,你只能是我的了。”
本想放你一马,谁料蠢东西自投罗网。
昭昭只觉自己身处于颠簸的小船上,小船摇啊摇,昭昭仿佛能清楚听到大人说了什么,却又给不出任何回应,只能随着浪花迅猛的节奏颠簸。
在罗汉床上胡闹一通,昭昭迷蒙之间,只觉脚上被带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不由蹬了蹬脚。
霎时,一阵玉环相撞声响起。
男人低低笑了,含住昭昭的耳垂,声音不甚清晰,“淼淼,果然适合你。”
昭昭面上瞬间像滴了血得红,莫名羞得不行。
夜里,两人没有回到后院,相拥在狭小的罗汉床上。
昭昭想解了脚上的玉环,男人却不让,“乖淼淼,明天让你解了。”
“好吧。”昭昭扭了扭身子,鼓着脸应了。
她又戳了戳男人的胸口,娇娇问:“大人,你是不是会捉兔子。”
“会捉。”
“大人,你是不是爱吃芹菜。”
“嗯。”
“大人,你是不是喜欢艳丽的颜色。”
“……嗯。”
箫容景只以为是朱嬷嬷告诉她,没什么惊讶应了一声。
……
夜慢慢深了,昭昭把想问的都问完了,只除了一样——
“大人,你能……一辈子不走吗?”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含着一丝罕见的温柔,“等淼淼头发变白了,再想走也来不及了。”
怀中的人渐渐没声了,男人以为她困了,将昭昭揽得紧一些。
昭昭却没睡。
她埋在大人怀里,静悄悄想着,她的一辈子和大人的好像不一样。
翌日,宅子内似乎和往常一样,气氛好似不大寻常。
宅子的女主人依旧受宠,无人能敌。宅子的男主人更是彻底搬入了后院,和女主人同居一室。
至于另一个住在西小院的女人从来未出来走动过,几个婆子牢牢看着她。
竹院的气氛却很是紧张。
春桃、春杏、春梨、春草……包括竹院的其它下人,接连被喊了出去,回来之后一个个脸色微白,惊魂甫定。
没人知道她们被带出去问了什么,回来之后嘴巴闭得如蚌壳一般。
整个竹院,昭昭比较关心的只有春桃和朱嬷嬷两人,另外三个丫鬟开始新鲜了几天后来便没什么感觉了。
她察觉到春桃的不对,疑惑瞥了一眼,“怎么了?”
春桃勉强笑笑,“奴婢晚上没睡好,有点头疼,不打紧的。”
“那你先去睡吧。”昭昭自个继续用膳。
春桃自知自己实在有点撑不下去,告了退回房。
回去路上,春桃心底仍丝丝冒着寒气。
王爷亲自审问的她,一张脸冷硬如寒冰,春桃两腿战战几乎站不稳。
王爷问得极细,问了姑娘吃什么玩什么,从早到晚每天会做什么。
待她说了姑娘有时候会把所有人赶出去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春桃明显感到王爷周身的气势更加恐怖,背后洇湿了几层衣裳。
特别还问了她们和姑娘说了什么,沐浴一般是谁安排的,言语间没有明说,却隐隐指向什么私密之事。
这一仗势看得朱嬷嬷眼皮直跳。
她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过这样的箫容景,时间久到让她已经他早就恢复了正常。
当年,王爷还未曾封王时,被掳走过一段时候,等镇国公把人带回来,除了身体不大好,人沉默了一些没什么不一样。
后来不久封了王,王爷突然变得狠辣易怒,身边接连两个下属萧大和萧二背叛,两人被硬生生剥了皮,血流了整整三天才死,整个王府战战兢兢了整整一年。
这一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爷的脾气慢慢收敛起来,除了脾气有点古怪人比较冷漠,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现在,王爷突然变了。
纵使面色看着平静,在昭昭姑娘那更是不露一点端倪,朱嬷嬷却隐隐产生了当初那种心底发寒的感觉。
恐怕这些年,王爷一直把事情压在了心底,直到遇到了昭昭姑娘。
太过在意,便失了控制。
朱嬷嬷不知如何去劝,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未待她想好怎么和昭昭说,王爷将她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