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同塌而眠,就连平日的膳食都是自顾自的。
那日她在府上偶然听着侍婢嚼舌根,说是四皇子正室的位置,是留给薛太傅之女的。这话她一直记在心里,直至方才四皇子骤然离席,才心下好奇尾随了过来。
瞧见薛凝婉时,她并不讶异。
反倒是薛凝婉说的那句话教她瞠目结舌。
她说,陈沅知喜欢李缜。
“长姐怎么会喜欢李大人呢...”她暗自呢喃着,紧着步子朝营帐处走去。
陈容知不比陈沅知,她幼时就是府里庶出的姑娘,后来才够到嫡女的身份。
碍于这层身份,她平日在府里也没少受旁人的冷眼,彼时,就连她生母吴氏也讨好似的围着陈沅知转。
为博取旁人的注意,她甚么都学着陈沅知,先是衣着吃食,而后是言行礼节,但凡是陈沅知有的,她一样也不想落下。
便是喜欢二皇子,也是她依样画葫芦学陈沅知的。
她跟在陈沅知的背后亦步亦趋,甚至一招不慎嫁与四皇子做妾室。可是今夜,薛凝婉却说,陈沅知喜欢的不是二皇子,而是李缜...
陈容知抿了抿嘴,顿时觉得自己这十几载,活得着实蠢笨。
一股凉风吹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再抬眸时,便瞧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从林间划过。不出一会儿,前边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夜莺叫唤着四下飞散,陈容知心下一惊,当下步子又快了几分。
待她赶至那处林子,只见一抹黑影裹挟着一昏睡的姑娘踏风而去,一低首,她的鞋面上正巧覆着一张藕粉色的绢帕。
绢帕素洁,未绣甚么时新的花样。只在角落处,用细线勾出一个“沅”字。
陈容知拾起绢帕,面上瞬时大惊失色。
陈沅知的绣法她再清楚不过了。
“长姐!”粉白的指腹摩挲着角落的小字,心里惴惴不安。
她虽事事同她争,可到底是不想她出事的。
思及此,她一把扯下碍事的斗篷,一路小跑着回到席面。
圣上虽回了营帐,可席面上仍是坐了好些人。陈容知环顾一圈,一瞧见定安将要离席的身影,二话不说地拦在她面前:“殿下,长姐不见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绢帕交在定安的手中。
定安惯来不喜陈容知,只以为她在说什么疯话,正要离去,一抬眸便对上了她那双慌乱的眸子。
她从来未见二姑娘这般心急,再瞧瞧绢面上的“沅”字,面上终是有了几分不安。
第54章 别怕 随后一把横抱起小姑娘,直直地往……
定安派人去营帐内查看, 除了银荔和晚橘俩贴身伺候的人之外,并未瞧见陈沅知的身影。
银荔一听她家姑娘不见了,顿时自责地红了眼眶。
得亏此次冬狩规制大, 最是不乏会守卫的人手。不出一会功夫, 北苑和囿林院的林子就被卫军搜了个遍。
李缜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下一惊, 他朝着陈容知描述的大致方向寻去,寻了好一会都未瞧见陈沅知的身影。
夜幕幽黑,寒风瑟瑟,小姑娘突然没了踪影,他当真许久没有这般慌神了。早知如此,他就该在陈沅知起身的时候,亲自盯着她回到营帐。
寻至后山那处时,陈容知突然发现了一只绣花鞋, 绣花鞋小巧精致, 一看就是官家小姐穿的。
由于心急,她并未多唤人手,而是壮着胆子独自一人入了后山的深处。
后山无甚灯火,放眼望去,雾缭缭的,一片森寒。
雾气中,她似是瞧见一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身量高大,肩上扛着一昏睡的姑娘。
陈容知虽瞧不清二人的面貌,可她心里就是笃定,那黑衣男子肩上扛着的就是她的长姐陈沅知。
走至后山深处,她才觉得进退两难。既不能打草惊蛇, 又要想尽法子招来人手,分明是仲冬时节,陈容知的手心却因心急火燎,已然沁出一片冷汗。
黑衣男子左右相望,确定四下无人后,他才将肩上的姑娘放了下来,而后掸了掸衣袖,一双手攀上自己的腰带,发出一声恶心的笑意。
就在此时,陈沅知眉头轻蹙,忽然睁了眼。
眼前正有一蒙着黑布,眸子猩红的男子俯身在她面前。
陈沅知惊呼了一声,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就被黑衣男子捂住了嘴。
“姑娘别怕,先让我痛快一番,我就放了你。”
毕竟寻他办事的人并非要取她性命。
说着,他一双手就去解陈沅知的衣带。
陈沅知瞪圆了眼,胡乱捡起地面的石子朝他砸去。
石子碎屑极小,于眼前身量高大的男子来说,非但不痛不痒,还勾起了他的兴致。
挣扎时,衣带散落在地,男子手才要去扯她的衣襟,只听“咚”地一声,他眼前瞬时蒙黑,一双手僵在空中迟迟未有动作。
陈沅知微颤着身子,缓缓睁眼,只见一道鲜红的血痕从男子的额间流出,怔了半晌后,男子身子后仰,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长姐!”陈容知放下手中的石块,忙替她掩实衣裳。
对上陈沅知浑是水汽的眼神后,她忽然想起那夜游船。
旁观者总要比当局者清醒些。
她恍然明白,若非长姐来的及时,着人把手屋门,就她那糟心的荒唐事,兴许早就在贵女中传开了。
陈沅知盯着她瞧了半晌,显然不知出了何事,也不知她们又为何在这处。
“长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是有人将你拐到这处来的。”陈容知搀扶着她,二人一路沿着后山的小路走去。
陈沅知到如今仍有些惊魂未定,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鞋面出神,分不出旁的心思去想别的事。
快走至山脚处时,她突然瞧见前边多了两个身影。
一抬眸,只见薛凝婉香肩裸露,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李缜的怀里。
李缜似是听着动静,对上陈沅知盈满水汽的眼时,满脸厌恶地推开黏在他身上的薛凝婉。
“沅沅。”李缜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些诱哄的意味。
要知道小姑娘纵然脸皮薄,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落过泪。他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才教眼前的人跟清水似的,仿佛轻轻一触,就会从指尖流走。
“你怎么了?”李缜想要扶住她。奈何陈沅知下意识地挥开手,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且不说那赐婚的圣旨,便是方才那亲昵的场面,已然扑灭了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念想。
他既决定与薛凝婉在一块,又来寻她做甚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那官场上的几分交情吧。
“李大人请自重。”
她垂着眸子,语气疏离漠然。
李缜沉下脸色,松开手道:“这几日你同我尤为生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沅知只觉得好笑,一有婚事的人,竟问她为何同他生分。
她虽喜欢李缜,却也知晓分寸。不属于自己的,她断不会腆着脸去讨。
“李大人是定了亲事的人。”
“我没答应。”他冷声回道。
否则薛凝婉也不会一直缠着他了。
方才不知从那出现一刺客,刺客长剑一挑,直接划破薛凝婉的衣裳。
薛凝婉虽惊呼了一声,面上却无半分惶恐,好似是一早就料到了此事。
直至陈沅知从后山深处走来,李缜分了神,薛凝婉才顺势瘫在了他的怀中。
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闻言,陈沅知显然是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道:“那也同我没甚么关系。”
此时,她只想回到帐内更衣沐浴,而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外边太凉了,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怎么没关系?”李缜冷嗤了一声,而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半月后,我同你大婚。这是圣上定下的亲事,你觉得同你没有关系?”
陈沅知讶异地张了张嘴,头疼欲裂,心里混乱极了。
他分明是同薛家姑娘定了亲事,怎么一眨眼,这亲事反跑自己身上来了?
李缜也顾不得眼前有多少人,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搭在她的肩上,随后一把横抱起小姑娘,直直地往营帐内走。
陈沅知推着他的胸口,一双腿不安分地踢了他几下:“放我下来!”
李缜的衣裳上顿时染上了几个灰色的鞋印。他盯着小姑娘哭过的眸子,吓唬她道:“喊。再喊大声些,最好将所有人都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