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凌晨三点已过,风声与月色共沉眠,于天光破晓前,沁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凉。
“你好好休息,明天醒了直接来我家吃早餐,”说到这儿,池漾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早午餐,或者午餐也行,反正我都为你准备......”
没等她说完,席砚卿就拉着池漾的手往她家里走,笑言道:“你刚不是说让我跟你回去睡觉,这还没进家门呢,就准备扔下我了?”
“......”
“我出差太久,还没来得及收拾,借你家客厅睡一晚,不介意吧?”
他不忍心,让他的姑娘,再独自面对噩梦惊醒后的漫漫长夜了。
所以,他说——
让我陪着你。
让我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陪着你。
“不介意,”池漾想都没想,打开门让他进去,“不用睡客厅,你睡阿锦那屋。”
席砚卿挑眉,“他不介意?”
“他介意什么?”
“介意别人睡他的床。”
“他敢介意!”池漾一副正义之士的口吻。
席砚卿看着她维护自己的样子,嗓音低沉的,笑了声。
在玄关处换了鞋,池漾拉着席砚卿往里走,没走两步就停住了脚步,目光被墙边放着的一个黑色行李箱吸引。
看她站那儿不动,席砚卿问了句怎么了。
“阿锦好像回来了,”池漾指着那个行李箱悄声说道,“那个是他的行李箱。”
然后,两个人默契十足地开始轻手轻脚起来。
池漾走到云锦书卧室门口,缓缓地将门打开一条缝,往里一看,果然床上有一个呈“大”字躺着的人。
......
这睡姿,连她这个亲姐看了都嫌弃,也不知道将来弟妹会不会嫌弃。
不对,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弟妹。
真是愁人得很......
席砚卿看着她的模样,很明显是误会了,压低声音问:“为什么要皱眉头?在想怎么委婉地把我赶出家门?”
“不是,我在想,”池漾指了指卧室里的云锦书,“怎么正大光明地把他赶出家门。”
正酣睡着的云锦书似有感应,轻哼一声,翻了个身。
......
池漾赶紧把门关上了。
席砚卿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倒打一耙:“为什么要把我小舅子赶出家门?”
池漾:“......”
席砚卿:“明天我要向他告状。”
池漾:“......”
合着你俩又成一伙儿了是吧?
“好了,不逗你了,”席砚卿抱住她,确定怀里的体温是真实又触手可及的,他这晚慌乱的心绪终于拉回了一些,“有阿锦在,那我就回去睡了。”
“为什么?”
“这不没地方睡了?我睡沙发,你又不答应。”
“但你那儿不是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
池漾没再坚持:“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过来吃饭。”
“好,”席砚卿爽快地应下来,双手却没有放开的趋势,依然紧紧地抱着她。这动作持续了一会儿,他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轻咬了下怀里人的耳垂,“记得,今晚你欠我两次。”
池漾:“嗯?”
席砚卿勾起唇角,低笑一声,曲起食指在她额头轻点了下:“没想明白就别想了,知道这件事就行了,我回去了。”
说完又倾身在她额头落了个吻:“睡个好觉,晚安。”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池漾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啪嗒啪嗒地跑到门边。
席砚卿感觉到动静,回头看她。
池漾抿抿唇,问出她心中的疑惑:“你刚说回来给我个答案,什么答案?”
刹那间,时钟好像被拨慢了几秒,万物的苏醒都放缓了脚步。
楼道里灯光柔和,他潇洒挺拔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池漾钟情于他的眼睛,他的眸漆黑无比,却卧着银河万顷。
席砚卿问她:“你想想,你昨天跟我说了什么话,需要我做回应的?”
池漾回想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我说了需要你做回应的话?”
“嗯,”他站在光影里,一字一句地复述着她说过的话,“你说,你会用你的所有来爱我。”
池漾:“?”
这确实是她说过的话。
但是,这又不是个问句,需要他回应什么?
直到席砚卿的回答在她耳边怦然作响——
“而我,用本能爱你。”
而我,用本能爱你。
无章法,无逻辑。
没有章法,就意味着无法溯源,也就无人可以斩断;没有逻辑,就意味着无法论证,也就无人可以推翻。
我爱你这件事,出于本心,出于本能,无须溯源,也无须论证。
所以你不用怀疑过去,也不用担忧未来。
我永远在这里,做你的答案。
-
池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揉了揉眼睛,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在床上坐着愣神了一会儿,池漾才起床。
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摆着早已做好的早餐,池漾走近一看,上面还贴着一个便利贴。
她撕下来,上面两行清隽字体,写着:
姐,爱心早餐请享用,放心,这次放的肯定是番茄酱。
昨天没赶回来陪你过生日,晚上给你补过,等你下班我去接你。
落款是全世界最爱你的阿锦。
她看着,嘴角忍不住地弯起。
正巧这时候,手机冷不丁响了下,池漾打开一看,是席砚卿的信息,问她醒了没。
她回了个嗯。
下一秒,门铃就响了。
池漾打开门,看到席砚卿站在门外,不禁感慨了一句:“怎么能这么巧,我刚醒就收到你的消息。”
席砚卿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这不挺好的吗,方便以后一起睡觉。”
池漾:“......”
真是得亏阿锦没在家。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席砚卿眼神一瞥,就看到了桌上的那个便利贴,倏地笑出了声。
池漾问他笑什么。
席砚卿把那张便利贴拿高,一字一顿道:“全、世、界、最、爱、你、的、阿、锦,这个定语我怎么看着这么不顺眼呢。”
池漾舀粥的手顿在半空,心想这人怎么连她弟的醋都要吃。
“哦,”她敛下眸,淡定地回,“那看来将来不能要儿子了。”
席砚卿:“......”
少见地被人堵到说不出话。
气氛安静几秒,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池律师。”
听到这个称呼,池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抬眼看向席砚卿,只见他正低头,袖口挽至手肘处,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他手长得极好看,以至于连剥鸡蛋都像在雕琢一个艺术品。
池漾哽了下喉,莫名有种此人又要语出惊人的预感。
席砚卿把剥好的鸡蛋放到池漾面前的盘子里,用一副“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的表情,慢悠悠地说:“你这样不太好吧,一大早的,一直跟我说睡觉的事儿。”
池漾:???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池漾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直接拿起一片生菜叶就想扔过去。
其实没想真的扔,就是装个样子,借此来抒发抒发自己内心的不快。
没想到,席砚卿看到她这个举动,非但没有躲,反而一把抓住她准备收回去的手,拉到自己嘴边,就势吃了一口。
池漾:“......”
我去,又败给这个资本家了。
“没事,那咱就要闺女,”他眼底藏着笑意,“只要是咱俩的就行。”
“......”
窗外阳光轻飘飘地洒落下来,衬出他身上难得的居家气质。池漾盯着碗沿,垂眸喝粥。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
席砚卿抬眼,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如果什么?”
池漾依然低着头,“如果真的是女儿呢?”
听到这儿,席砚卿蹙了下眉,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好印证了他昨晚的猜想。
他沉默片刻,继而用状似轻松的语气,笑着说:“你这什么语气,生女儿多好,省得我吃醋。”
池漾轻轻哦了一声。
看她这个样子,席砚卿心里相当不是滋味,想要把她心里的那点疑虑彻底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