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回答说:“是啊,好巧。”
我尽力保持自然,但是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当我擦完桌子,慌张想走的时候,顾铭章说:“现在关寝门了,我在这儿呆一晚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愣愣说好。
顾铭章从窗边换到了一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日语小说默默读。
我站在柜台愣神,顾铭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点了一个奥尔良鸡腿堡和一杯可乐。
除了这个,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谈。
后半夜,顾铭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北京的深秋太冷,我怕他着凉,从更衣室拿了我的外套给他披上。
第二天早上,我七点交班,顾铭章和我一起走的。
我没想到,他真就在肯德基待了一夜。
因为他家境不错,让我感觉他不像是会这样委屈自己的人。
公交上,我们坐在一起,我靠着窗,他靠近过道。过弯时车身摇晃,我们的大腿偶尔会隔着长裤碰在一起。
“昨天的女生是音乐学院的。”沉默了很久,顾铭章先开口,“她晚上过来找我表白,我拒绝了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个,但还是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长得挺漂亮的,真不喜欢?”
我很小声,试图用玩笑的方式来问出想问的话。
可我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
第四章
顾铭章看着我,挺认真的说了句:“不喜欢。”
其实,他是直男。
我听段河说,顾铭章高中时曾经交往过一个女孩,后来对方决定出国留学,所以才彼此分开。
因为这样,我一直觉得顾铭章是喜欢女生的。
回到学校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依然风云,而我仍是个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周日,我难得没去工作,打算把攒了一段时间的衣服洗了。
锁寝门时,顾铭章从外面回来,穿着一套运动衫,手里拿了双黑色的拳击手套。
“洗衣服去?”
他问我。
我抱着塑料盆点点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有什么要洗的吗?我顺便帮你洗了吧。”
说完,我就害羞得脸颊发烫。
顾铭章愣了一下,嘴唇好像往上翘了翘。
“你等我会儿,我脱衣服,练拳出了一身汗。”
“好。”我站在门口等他。
速干面料的外套被脱掉,里面是一件紧身背心,展露出的臂肌十分强壮。
他平时都穿衬衫,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材其实这样好。
我的脸好像更红了。
顾铭章将运动短裤连同内裤一起脱掉,赤裸的身体,肌肉匀称分明。
我有些害羞,有些不敢看他。
“这一身帮我洗洗吧。”他说。
“哦,好、好的。”我慌乱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捧着盆子逃跑一样去了水房。
周末大家都出去玩儿了,水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顾铭章穿过的内裤飘在我的盆子里。
我有点不敢去碰它。
小小的一团布料,像是一个禁忌。
顾铭章的衣服上带着轻微的汗味。
很性感。
不满十八岁的我,还有些羞于使用这个词汇。但现在回忆起来,那种潮热的气息,似乎只有性感可以形容。
我把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上,顾铭章去浴室洗了澡,换上一件白T恤,靠在窗子上看我。
他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很清新。
“内裤都洗了,还挺贤惠。”顾铭章走到我身边,往我手里塞了一罐可乐,“这是谢礼。”
“没事,反正我自己的也要洗,顺手的事。”我接过可乐,因为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也没推脱。
然后,对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拿着盆子准备回屋,顾铭章却在这时开口:“今天没去工作吗?”
“周末的工作比较不固定,不是每周都能有的。”我回答说。
“累吗?“顾铭章问。
怎么会不累,没日没夜陷在对穷困的恐慌里,不工作就会没饭吃,不工作就会没学上。想要得到一点休憩,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的生活很难不觉得累。
但我说不出口,在那个年纪,没有多少人可以将自己的不如意大大方方说出来。
“还好。”我只能这么回答了。
忽然,顾铭章凑近我,近到我能呼入他的吐吸:“你说话声音好小,你怕我吗?”
我确实有点害怕,所以后退了半步。
顾铭章笑了笑:“别怕,我又不吃人。”
我点点头,慌乱的说,好。
其实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敢看他。
顾铭章那样金光熠熠,而我却必须在学业与生活中痛苦挣扎。
可是,当时我才十八岁,少年的青春悸动在我身体里生机勃勃,我根本忍不住不去看他。
第五章
十一假期,段河跟着教授去了一个学术交流会议,曹俊伟回了自己家,宿舍只剩我和顾铭章。
我每天五点半起床,十一点多回寝,碰到大夜班的时候,几乎要熬整个通宵。
因此,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更别说独处了。
假期第三天时,我碰巧没有排班,打算留在宿舍里看看书。学文积淀很重要,很多时候课堂上教授引经据典,教室里的同学都一脸了然,我却连出处都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应试教育的产物,书本上的东西记得很熟,书本以外的知识就拙劣而陌生。
顾铭章不一样,他的课外知识系统而庞杂,不管谈到哪个领域,都能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很羡慕他。
顾铭章没有出门,一直躺在床上,因为我总不在宿舍,所以也不太清楚他的作息,安安静静的,不想去打扰他。
读完半本书,我觉得眼睛干涩,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顾铭章还没有起床。
我觉得奇怪,走到他床边,问他:“顾铭章,你要吃饭吗,我去食堂,可以帮你带一份。”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构造,我个子不高,所以踩在了梯子的第一级上。
顾铭章翻过身,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很红,不正常那种,好像在发烧。
我担心的问:“你生病了吗?”
顾铭章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声音很哑:“有点难受,可能是昨天着凉了……”
我从来没有听他这么虚弱的说过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焦急地问他。
顾铭章摇摇头,告诉了我几种药名,托我去医务室帮他买点药。
药买回来,他已经睡着了,我叫醒他,喂他吞了药片。
吃过药,顾铭章继续沉睡,一直睡到晚上。我很担心他,在寝室待了一下午,书也看不进去,时不时跑到他床边,摸他的额头,确认是不是还在发烫。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顾铭章终于退了烧。
我的焦灼似乎也随之降温,趴在栏杆上,用毛巾仔细的帮他擦干额上的汗珠。
顾铭章还没醒,稍微虚弱的样子不像平时那样冷漠锐利。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浓长,闭眼的弧度像片花瓣,鼻子也好挺。
而我的视线只在他的嘴唇上,目光描摹了好多次,最终还是无法忍耐的亲了他。
我心怀侥幸的想,轻轻一下,他不会知道的。
可是,顾铭章却在我贴上嘴唇的一刻睁开了眼。
我又羞又怕,下意识想要逃走,却被顾铭章扣住后脑勺。
顿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顾铭章在亲我……
我忍不住发抖,差点就要从梯子上跌落,但被顾铭章捞住了。
“抱歉,不能再亲你了,感冒会传染,下次可以等我痊愈之后吗?”
顾铭章笑着说。
我看着他,呆呆的完全不明白他说的话。
顾铭章摸摸我的头,告诉我:“陈凌,我的意思是,等我病好,想再亲你一次,你同意吗?”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要亲我。
可是身体先于意识作出了反应,我讷讷的点了点头。
第六章
顾铭章的感冒第二天就痊愈了,起床时看上去神采奕奕。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看到他有点难以言说的羞涩。既怕他提起关于亲吻的事,又担心他忘记。然而,理智告诉我,应该将那句话和那个吻当做是顾铭章病中无意义的行为,不能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