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当然知道他没回答，所以在边景左手往后面翻着丢纸条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回答。”
边景手腕被抓着，左手反着往后面翻，臂弯跟视线平齐，这个姿势让他难堪，在一众乖乖学生里显得坐姿离奇。
“你放开。”
“不放。”
“操，上课呢！”
“你先回答。”
“我不知道。”
“你撒谎，我看到你写遗书了。”
“......”
这节课是班主任老何的课，老何快写完复习重点了，就差一秒转身就可以看到边景，边景一挣扎，手被反剪着出不了力，用肩背往后面一撞。
谢庭的书和桌子都被他撞得移位，班主任迅速看过来。
“干什么后排？”
谢庭面不改色，站起来扶着边景的手，说道：“老师，边景的手折了，我带他去校医室看看。”
“哪折了？”
“手。”
边景敢想喊：“我没折。”就被谢庭捂住了嘴。
“呜呜呜~”
“你看，他疼地都说不出话了老师。”
班主任近视眼，看不太清，只看见边景脸上表情不对劲，挣扎着，以为是真的折了，担心道：“左手右手？这高三了，手可不能折，赶紧去看看。”
“是，老师。”
边景被校霸拖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岳阳跟小枇杷同情的目光。
岳阳双手在纸笔上写个不停，期末考了，这位哥终于知道认真学习争取不做倒数第一名了，连看都没看他的同桌，自言自语道：“终于......”
小枇杷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要说的就是自己要说的：“终于，校霸要向学神下手了。”
隔空，两人的右手都拼命记着知识点，左手击了一掌：“漂亮。”
出了教室，边景挣扎得更激烈了：“放开，先放开，啊，不放真折了。”
谢庭放开他。
边景叹了一口气，走在前面，谢庭跟着，蔷薇校道花开满地，一黑一白的少年前后走着。
谢庭快一步，与边景齐肩：“景哥，我......”
边景脸上还是有些怒色，快高三了，谢庭上课状态还是跟高二一样，想逃就逃。
“闭嘴。”
谢庭跟着一路沉默，终于到学校小卖部停下，边景打开冰箱，问他：“你爱吃什么冰淇淋？”
“请最后一根？”
边景气笑了：“你说是就是吧。”
“那我不吃。”
谢庭等边景从小卖部出来，果然，边景的手里只拿了一条冰淇淋，还是那种甜到发腻的牌子。
这次轮到校霸瞪他了，边景故意问：“干嘛，你自己说不吃的。”
谢庭三两步走回冰箱，从里面拿了一条棒冰，到了前台，喊边景过来结账：“快点。”
边景伸出舌头舔化掉的冰淇淋，慢悠悠走过去：“阿姨，多少钱？”
“一块五。”
边景掏出现金，付完钱，看了一眼棒冰：“你爱吃这种的？”
谢庭撕开包装纸，嘬了一口，看了一眼边景那根，冰淇淋在边景嘴里花开，把他的嘴唇冻得通红。
“我不爱吃甜的。”
边景看了一眼自己的冰淇淋，短短几分钟，已经被他咬掉一半了，疑惑道：“原来我爱吃甜的？”
谢庭往树下走去，树圈用瓷砖贴着，体育课，很多学生喜欢坐树下乘凉，谢庭自顾自坐过去，拍拍身边位置，示意边景坐过来。
这就是要长谈了。
边景含着冰淇淋走过去，太冰了，又吐出来再含。
谢庭看得目瞪口呆，想起那个离奇的梦，咳了一声才对边景说道：“你能.....别这么吃冰淇淋吗？”
边景以为他说自己吃得慢，解释道：“慢慢吃才让这份快乐延长，你不懂。”
谢庭又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于是作罢，问起正事。
“边疆到底要跟你怎么决斗？”
边景腿翘起来，搭在上面的腿摇晃了几下，还挺悠闲：“跳绳吧。”
谢庭：“什么？”
“不是，我发现你最近耳挺背啊？”
谢庭没空跟他说笑，他听都没听过这词，问道：“什么是跳绳？”
仲夏的风把少年情义吹散，又卷起落叶掠过蝉音，撩着风动不自知的枝丫。
第五十二章 混混法
“就是我们底层子弟的一种玩法。”边景说道。
谢庭打断他：“谁是底层子弟？”
边景指了指自己：“我，边疆，明栲........”
谢庭皱眉，他是从小家境优越，但也不是什么都顺顺利利的，他没遇见边景之前的家境也没有现在这么好，对边景这样的划分不置评价，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边疆是从小在市井流氓堆里长大的，我呢，也没好过多少，父母在三岁之前就去世了，见过现在也没印象，三岁到了他家，那时候边疆已经十岁了，能跑能跳，经常被一群混混带着玩，堂叔管不住他，到了大一点，他自己成了混混，也就熟悉混混圈的各种规则。”
“跳绳我见过一次，那是边疆......”
边景停下来，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打败。
“那是边疆打败老混混，成为这一带新混混头的杰作。”
见谢庭皱着眉，边景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庭哥，说句实话你别生气，你虽然是校霸，但也是学校里单纯的学生封着玩的，我也没见过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庭的眉皱的更深了，边景又哄他：“不过你特别好，真的，我觉得你是一中校霸，也是一中最帅的，绝对一中最牛逼。”
谢庭不在乎这些虚名，就是他校霸的称号也不知道谁起的，从高一起就被暗地里叫道现在，拍开边景的手：“说正题。”
边景收回手，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棍子投进垃圾桶。
“鹭岛桥，你知道吧。”
谢庭当然知道，所以才问边疆约他干嘛
“鹭岛桥是边疆打败旧混混头目的地方，那一带也是他的占地，现在说大本营也不为过。”
“鹭岛桥是连接湛宁市跟鹭岛的旧桥，现在新桥建成，老桥被当初的工程队拆了桥面，不通车之后就作废了。”
谢庭说道：“我见过那桥面，全是钢筋，横向的，纵向的。”
边景点点头：“我当时年纪小，贪玩跟着边疆到那边，跳绳的跳就是跳这些钢筋。”
谢庭没有听懂。
边景补充道：“桥的空心板梁有许多横向钢筋，从一个桥墩到另一个桥墩，这些都是横着的，但也有纵向的，不是在梁的位置。”
谢庭回想了一下，接道：“是在桥墩的位置。”
边景点点头。
突然，谢庭心底生寒，他明白了。
“桥墩是老旧桥，三到五米一个墩子，我们跳的，就是这些一个个墩。”
谢庭有点受不了这群人的脑残程度：“操。”
“跳好了，就能过江到鹭岛，跳不好，就永远插在桥上，给老桥献祭。”
谢庭站了起来，双目瞪圆，恶狠狠看着边景，问道：“没有王法了？”
边景就知道他这样。
太正直，没有见过美好之外的东西，甚至有些天真。
就像此刻，问他：“没有王法了？”
边景答：“有。”
谢庭脸上愠色退去一些，接着便听到边景慢悠悠道：“但王法不管混混法。”
“每个圈子都有它的生存法则，像我，年级第一，校园里的王者。”边景笑了一下，嘲讽道：“可我出了学校，那也就是平凡人。”
边景拍拍屁股，站起来，往教室的方向：“边疆不读书，我不混混，但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迟早要解决一个。他不可能来学校里跟我比成绩，那么只能让我出了学校，跟他比混。”
“这就是，他们的混混法。”
谢庭沉默跟在他身边，不发一语，他不想对这些脑残说任何评价。
心里甚至有些责怪边景竟然也跟着边疆脑残。
果然，脑残是会遗传的。
秉着打击多遍，不如一次打击完。
边景在楼梯上顿足，下课铃刚刚响，学生还没涌出来，楼道里还是安静的。
只听见少年音在回响：“边疆之前一直被你打，可能不是怕了你，也不是你能打，而是你的爸爸，是谢局。”
“他不想惹事，边疆这种孬种，欺软怕硬这种混混必备的品质，他一个不落，全部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