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拱手行礼:“臣参见大皇子。”
齐含白把腿上盖着的毯子整平了,宽大的衣袖甩了甩,修长的手规矩的放在腿上,他扬眉看她,语气听不出喜乐:“难得这宫里还有人记得我。”
他语气又变得轻快:“你叫什么名字?”
秦时伫立在他面前,面上带着该有的恭维:“臣姓秦单一个时字。”
齐含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哦,原来是秦小王爷。”
秦时,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时又拱手行了个礼:“臣无意闯入皇子住所,罪该万死。”
齐含白挥了挥衣袖:“不必,这月铭楼本就冷清,小王爷来了,倒也热闹热闹。”
“小王爷可会弹琴?”
秦时看着他如个冰冷美人,安静坐在那儿,眼底不惊不澜,如同死水般似的没有一丝起伏,倒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倒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看淡了世间一切,心底了无了牵挂,她攥了攥手心,低眉答道:“会一些。”
弹琴是她至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喜好,许是她在弹琴方面有一些天赋,又加上小时候学过,自然也懂一些,不过她已经很久没碰琴弦了。
齐含白淡淡笑了:“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上一曲?”
他用的是“我”,早就听闻皇帝大儿子齐含白虽自幼废了双腿,可人却没有一点儿架子,无论跟谁都自称“我”。
他一袭白衣坐在那儿,冷冷清清的,有些孤凉,她心下竟生出些不忍来,她想,大抵是看他可怜吧。
对,没错,是可怜。
秦时点头,眉头舒展开来:“那臣献丑了。”
齐含白吩咐一旁候着的侍女:“樱樱,去把我的琴取来。”
名唤樱樱的侍女伏身行礼,微妙的眼神略过秦时身上。
顷刻间,樱樱抱着一把古琴放置琴桌,秦时朝他点头示意,移步至琴桌面前,盘膝而坐,眼眸微敛,鸦羽般睫毛微敛,波光盈盈。
樱樱拿着一条软毯走了过来,俯身递上去:“小王爷,莫要着凉了。”
秦时接过:“多谢。”
秦时抚摸着那古琴,心底有一瞬的酸楚,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伸出玉手,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叮~”
琴弦的音符跳了出来,清脆悦耳,辗转动听,好似古书里描写的那般,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伴着悠扬的琴声,给这冷寂的冬季增添了丝亮色,琴声婉转动听,悠扬长远,如淳淳细流般涌入心怀,慢慢地占据你的心。
余音缭绕,回转不绝。
一旁的侍女听得有些痴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秦时身上。
片刻后,一曲完毕,秦时起身行礼:“献丑了。”
齐含白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扑捉的震惊,嘴角带着笑:“我倒觉得小王爷弹的一手好琴,不知这是什么曲子?”
他平日出行不便,平日闲来无事也就听人弹曲,吟诗作画,也算得上才学渊博,见多识广之人,却唯独没听过这首曲子。
起初听时,听不出什么,只觉得有些新奇,后面仔细一听,这曲子似乎藏着淡淡的忧愁,虽很细,他还是听了出来,不过,他能想象,创这首曲子之人,该是何等的才华横溢。
能够一点一点儿的渗透人心,引他心底的共鸣。大抵是两个心境相同之人,才能品出其中的缘由罢。
秦时犹豫了一瞬,还是答道:“这曲子是臣随手弹的,并没有什么名字。”
齐含白瞳孔一震,眼闪过惊叹:“想不到秦兄还是个被掩盖的珍宝。”
他平日所听闻的都是秦时如何的废材,嗜酒如命,留恋温柔乡的粗人,却不曾想是如此的俊雅公子。
他向来赏识才华横溢之人,也曾去文墨书院寻过一些志同道合的渊博人士,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如今这争议极大的秦小王爷凭借一曲,掀起了他心中平静已久的心,如同惊涛骇浪般砸进胸口。
传言果真是不可信的。
秦时捏了捏手心,不动声色道:“此事还请大皇子替臣保密。”
齐含白眸子闪过疑惑,后一想,他淡淡笑了:“自然。”看到她眼中的忧虑,他又道:“你放心,我身边这两位都信得过。”
秦时作了个辑:“多谢大皇子。”
齐含白微颔首:“既然你还没有为这曲子起名字,那我来起一个如何?”
“不如就叫魂绕。”
秦时一怔,魂绕?
还未来得及答,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在这寂寥的院子显得格外突兀。这里常年没有人来,也没有人愿意来,并不是人人都像秦时那样误入此地。
抬眼望去,只见一身黑色衣袍的萧安落稳步走来,他身材修长,五官俊朗,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冷漠落到秦时身上。
“小王爷,待的够久了,该回了。”
这语气,好似早就知晓她在此处似的。
见萧安落神情孤傲,满脸冰霜,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懒得行,秦时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尴尬,怕在待下去萧安落会跟这大皇子起冲突。
她忙朝齐含白拱手行礼:“大皇子,臣就先告退了。”
齐含白微颔首。
秦时随他一同出了月铭楼,萧安落一路一直冷着脸不做声。
秦时也不惯着他,自然也不会先开口说话,只当他又在发疯。
刚出了宫门,就瞧见马夫急得满头大汗的在原处打转,见秦时出来了,他小跑迎上去:“王爷,不好了,我们的马轿被一帮人给抢走了。”
秦时惊愕,重复一句:“被抢了?”
“可知是何人?”
马夫一脸委屈:“没看清,小人被他们一掌打下来的,等缓过神,马轿就没了。”
秦时扶额。
她眼神略过一旁萧安落的马轿,稳妥的停在那儿,指了指:“为什么不抢他的马轿,就单抢我的。”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嗤笑:“这要问你自己了,许是跟你那风流成性的性子有关。”
秦时一听炸了,攥紧拳头:“你说什么。”
这人怎么什么都扯到风流成性这个词,她已经有一日没去青楼了,怎地还抓住这件事不放了。
真想把他塞回他母亲肚子里重造,一张毒嘴,白瞎了那张俊脸。
马夫在一旁闷声不敢说话,待秦时情绪平稳了才开口:“王爷,不如您让将军捎你一程,反正也顺路。”
秦时冷眸落在他身上,马夫吓得一抖,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只听秦时果断道:“不坐。”
萧安落的马轿还在一旁停着。
秦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静默的眸子低垂着,盯着脚尖发愣,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既然小王爷乐意待在这儿,那待着吧。”
话落,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声吩咐一旁候着的韩侧:“走吧。”
第十五章 有一条小王爷需记着,日后离……
萧安落掀开帷裳坐了进去,马轿里宽敞透亮,他身子斜坐着,一手支着头,一手端着《兵法计策》,淡漠的视线却未落到书本上,而是一直盯着马轿中央那燃的正旺的火炉。
秦时忍着冷风,裹紧了上衣,咬着牙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轿。
马夫叹了口气,担忧道:“王爷,您就别跟将军置气了,这皇宫距王府有一段路程,现下天气又这般冷,马轿也不好雇。”
秦时狠狠瞪他一眼:“你到底是谁的人。”
马夫立即闭嘴,不敢多言。
话落。
她咳了咳,哼唧一声。
迈着步子朝那愈来愈慢的马轿走去。
萧安落从窗缝看到秦时赶来的身影,嘴角登时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冷声吩咐:“慢些走。”
韩侧领命,把速度放慢了些。
将军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很关心小王爷,却又偏偏放不下架子。
小王爷那好好的马轿怎地会被人抢了,还是在皇宫门口,那贼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太岁头上都敢动手。
秦时敲了敲马轿窗口。
萧安落故作动作缓慢地掀开帷赏,淡漠的眸子落到她身上,带着一丝戏谑:“怎么?小王爷反悔了?”
韩侧看着自家将军精湛的表演,暗自在心中拍手叫好。
他们将军自幼在边关跟人打交道,论玩人心这一点儿,怕是宫里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这不问世事的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