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云点头。
“还有那个女孩,听说条件很差,就不能断了么?”宋黛如问道。
男人眼里,利益更重要。在顾英霆看来,这是顾淮云翅膀硬了,想摆脱他控制的一个举动。宋黛如夹在中间,但这句话表明她也不太满意顾淮云找的人。
“奶奶,”顾淮云半低着头,声音低沉,“恐怕不能。”
宋黛如劝解道,“奶奶也不是要阻拦你婚恋自由,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和商业利益根本就分不开。那个女孩的家庭条件,我也听说了。她爸爸还跟人跑了,这样的人品,我怕那女孩也好不到哪里去。”
“奶奶,你没有和陶然接触过,可能不太懂她是什么样的人。”
顾淮云的话说得很软,却是一点都没有退让的痕迹,宋黛如知道自己孙子的魂被勾走了,叫不回来了,失望道,“我没想到你也会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奶奶,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就算我娶了陶然,奶奶在我心里的位置从来都不会改变。”一句话,顾淮云便哄得宋黛如登时心花怒放。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看你那老婆进了门,你准保把我这个老太婆撇一边去。”
顾淮云搀着宋黛如走上旋转楼梯,“那我先不说,奶奶以后就等着看我的表现。”
“好了,好了,赶紧去睡吧,看你,脸都瘦一圈了。”
顾淮云应了,回到一楼客房。
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回放着这两天的情形。
在胡英的旧屋里,吃过退烧药后,他并未睡死,他知道额头上的那条毛巾是谁一直在帮他换的。
还有在雪地时,她憨憨的,笨笨的样子。
余生若是有她相陪,应该会比他走过的平淡又寂寥的二十多年的人生好很多吧。
黑色外套脱下随手扔在床上,钢表被摘下,放在手机的旁边。顾淮云顿住动作,划开手机,不多时,屏幕上呈现出一张照片。
是陶然和胡英的合照,本人自认为笑得特别傻的那张。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顾淮云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第二天上午,陶然收到王富贵的好消息。那批面料保存完好,服装厂的老板也愿意以低价让出面料。下午货车能到达厂里,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到达企鹅服装厂。
刚收到这个消息没多久,陶然就向曹仲他们公布这个好消息。
“我们这次一定要把采舍的脸打肿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工艺师心高气傲,似要一雪前耻。
制板师也是意气用事,“等我们强大起来,才不给他们做衣服,谁爱做谁做去。”
陶然倒看得开,“什么打脸不打脸的,都是合作关系,我们以后还指望着他们给我们订单呢,想赚别人的钱,不先低头当孙子啊。”
“小然说的对,要想赚钱,谁没有受过气?”曹仲笑着劝解道。
早上来厂里小半天了,陶然一直没有找到和曹仲说私事的合适时机,现在看到曹仲和煦的笑容,猛地又想起空旷冷清的破落庭院里,胡英和秋田犬相依为命的孤单画面来。
“好了,大家都做事去吧。中午我们加餐,我掏钱。”
散去众人,陶然独独留下曹仲,坐在长形木椅上,纤嫩素手摆弄紫砂壶,泡了一壶汤色极清的铁观音。
“仲叔,喝茶。”
曹仲眼色掠过陶然,依言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啜一口,唇齿含着甘,来了兴致,“仲叔很喜欢元代张可久的一首小令,叫《山中书事》。”
陶然是个标准的学渣,哪里知道什么张可久,更不知晓《山中书事》,但她喜欢听,跟听书似地听曹仲讲。
“其中有几句是——‘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风煎茶。’”
这词简单自然,就算她再渣,似乎也能悟出一点词中之意来,但她装糊涂,“仲叔,你为什么喜欢这首词啊。”
“这词很美。几间茅草房,有书,一盏淡茶,一杯薄酒,简简单单的生活,了却残生,仲叔很满足了。”曹仲品茶,解词。
陶然的心眼活泛起来,心砰砰地跳得厉害,但她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淡泊、宁静,是很好。这么说的话,仲叔,这次我到绥安,不是遇上下大雪,还遇上地震吗,幸好有一个好心的阿姨收留了我。”
第98章 养在外面总归不是个事
越接近那个话题,陶然越是紧张,握着壶把的手微微沁出一点湿意来。
“那个阿姨住的也是老旧的房屋,屋前一棵老树,养着一条秋田犬,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跟仲叔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哦,是吗?”曹仲薄薄的双眼皮都晕染着一股书卷气,“那仲叔倒很想找个机会去拜访这位阿姨,也要感谢她对你伸出援助之手。”
“而且这阿姨是我见过最美的阿姨,”见时机成熟,陶然放下茶壶,手在大腿上擦干净了,“我们回来时,顾老板还特意给我们拍了一张合照,我给仲叔看看,你肯定也觉得她长得好看。”
在宾利上,陶然挑的那张照片其实是胡英看起来最自然的一张照片。
在递过去前,陶然犹豫了两秒,但一想起那个茕茕孑立的身影,她终于把手机放在了曹仲面前。
将手机放过去之后,陶然没敢抬头看曹仲,拧开一瓶矿泉水倒入电水壶中,点下电磁炉的开关。余光从她倾斜着身体时偷偷瞟出去,可惜看的角度有限,她只捕捉到曹仲一动不动的身形。
下一刻,曹仲突然起身,步履匆匆离去。
陶然的心一下子慌了,也乱了,不知所措,想要追上曹仲,又不敢。
对面的茶桌上,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和胡英的合照显目刺眼。
陶然打来电话的时候,顾淮云留在别墅里,陪宋黛如在露台照看她养的君子兰。
“喂。”接起电话的同时,顾淮云将浇水壶放在栏杆上,步行至一旁,“什么事?”
顾老板嘴角端着笑,语气还是矜持得很,可惜陶然一概感应不出来,一接通就哭诉,“顾老板,怎么办?我可能要好心办坏事了。”
“曹仲看到照片了?”中午出了太阳,顾淮云穿着修身的菱形方格毛衣,右手搭在腰间。
“嗯,仲叔看了。”
“有没有说什么?”
陶然懊悔地叹口气,“没有,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这反应证明他们没有找错人,曹仲就是当年负气出走半生的那个人。
顾淮云沉吟片刻,回道,“给他一点时间消化消化,这么多年过去,他会接受的,你别紧张。”
关心则乱。顾淮云这么一分析,陶然的心安定了不少,“好,那我去看看仲叔。”
“陶然。”顾淮云突然叫住她。
“嗯?”
顾老板忸怩,“晚上……一起吃饭?”
“今晚不行啊,”陶然不解风情,拒绝得雷厉风行,“我和顾世子、翘翘他们约好一起吃晚饭,庆祝我大难不死。”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半晌了,宋黛如见人还像个电线杆一样杵着,浇了一半的花也被晾着,心里不禁泛着酸。
“怎么?打个电话把魂儿打丢了?”
顾淮云找回魂,重新拎起浇水壶顾左右而言它,“阿姨中午做什么菜?”
宋黛如拉下脸,指着君子兰说道,“这盆刚才浇过了,再浇就被你浇死了。”
顾淮云急忙倾回水壶,慌张也不过是须臾,紧接着又面不改色地往下一盆君子兰浇去,只是耳垂却露着明显的红晕。
“别装啦,跟我还装什么?你跟你爷爷一个臭脾气,我跟他都过一辈子了,你还想瞒我?”宋黛如不满道。
顾淮云咬紧了不松口,泰然自若地笑问,“奶奶,我瞒什么了?”
宋黛如不屑地呲一声,“怎么,晚上她不陪你吃饭?”
陶然说什么,她是听不到,顾淮云捂得严实,但顾淮云说的,她听得清清楚楚。
“晚上她要和她朋友一起吃饭,是阿铭和她的一个好闺蜜,玩了十几年了。”
“你不用替你老婆讲好话,反正她是你老婆,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宋黛如摘了蕾丝手套,走到遮阳篷下,顺手拿下宽边太阳帽,坐进藤椅里,“还有啊,她都跟你在一起了,还跟阿铭混一块,这要传出去,多少人会说我们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