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54)

如今佛门论道在即……

只希望慕达纳真能如他所言,可以兵不血刃才好。

这是止妄唯一的机会,若是成了,他便卸下佛子的身份,成为一个自由无束的普通僧人。

若是不成……此后境地也不过是更加的绝望。

但不行,他不能不成,他要去救姜昭。

第48章 如今境地皆是拜他所赐

到了辰时, 侍女入内准备为姜昭洗漱。

她掀起牡丹纹绣纱帐,于微光中对上了一双漂亮却冷淡的眼睛。

侍女愣了一愣,而后恭敬地道了声“殿下”。

大抵停了药后, 柳彧有同服侍的侍女打过招呼,故而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姜昭任由着她替自己擦拭身体,许久后才问道:“你是国公府的侍女?”

她周遭的亲信都不知道被柳彧如何处理去了, 这一位瞧得陌生, 也不做公主府内侍女的打扮,思及柳彧手中并没有人手,那么提供人手的只可能是谢良。

那侍女许是个谨言慎行的人, 听了姜昭的话也不置一词, 只是做着自己的分内事儿。

待到伺候姜昭洗漱擦拭完,又准备着给她换身衣裳。

那侍女从玲琅满目的衣橱里挑出了一件丹色罗裙。姜昭并不喜欢,拧着眉头命令道:“不行,换一身。”

然而侍女听了,却道:“驸马说过, 喜欢看殿下穿红的。”

姜昭闻言一时有些错愕。

谁?谁喜欢?

久居高位的淮城长公主何曾在意过其他人喜不喜欢?

讨人欢心、求人怜宠,对她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折辱。

更何况是对着柳彧那乱臣贼子。

如今境地皆是拜他所赐,难不成还要再朝他摇尾乞怜?

姜昭狠狠地收紧了手, 揉皱了身下的被褥, 心中已是怒不可遏之态, 她眉眼凛冽,怒到了极处反而冷笑出声:“且不说如今孤尚在孝期, 不可身穿红装。但你小小一个婢子竟然违背孤的意思,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她裹着原先的素纱衣,缓缓从床榻之上下来,赤足落地, 玉色的肌肤在清光里极尽明洁,她越过侍女,径自拿了件月白色裙衫,慢条斯理地穿带好。

而后落座于太妃椅上,看着那侍女道:“给孤倒杯水。”

国公府的侍女以为这位公主殿下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应当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便下意识得轻慢了些。

谁知不仅不见她有半点收敛,反倒更为威严赫赫。

她是申国公的亲信,受令来看顾公主,一是为监视,二是国公爷想让这位贵人安分些。如今能醒不过是依靠着柳驸马的怜惜,不好好想着讨好柳驸马,反朝她发什么脾气?

思及此处,她就摆上了脸色,不情不愿地给姜昭倒了杯水。

姜昭端起瓷杯抿了抿。

“太凉了。”

她话音刚落,便反手将瓷杯内的水尽数泼到了侍女脸上。又顺势砸碎瓷杯,拾了个锋利碎片。趁着那侍女慌乱之际,迅速起身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扯。

姜昭生得高挑,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知尊卑的婢子,目光里淬着森森的寒,冰冷的瓷片紧紧得贴着她的面颊,姜昭看着她的眼里漫上了惧色,泛出了泪花。

“孤如今哪怕是任人鱼肉,也不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折辱的,昔日孤身边的侍女仅是打翻了器皿,也是会被孤赐二十板子的。”姜昭道,“二十板子落在身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会死呢。你看你如此不敬,罪责远过于打翻器皿,是该如何罚呢?”

皮肉往下一陷,瓷片没入其中,侍女感到脸颊出传来剧痛,明艳的鲜血大片大片地滴落,染红了衣襟,她恐惧至极,猛然尖叫一声,奋力从姜昭手里挣脱,捂着脸,满手鲜血地跑出了去。

待到室内再无他人,姜昭猛地踉跄两步,跌坐到太妃椅上。

方才那些举动,近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但她必须拼着这一口气来威慑恶仆,否则稍有退让,便会迎来无穷无尽的刁难与折辱。

昔日挽弓打马,能不眠不休玩乐个三天三夜的力劲,似乎全然被那毒药吞噬殆尽,时下的她,可能连走出这个院子的力气都没有。

姜昭有点悲凉地闭了闭眼。

还真的是……落魄呢。

未过多时,姜昭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她抬眸警惕地看向屋外,悄然将瓷片藏入袖中。只见一支清瘦修长的手掀开珠帘,柳彧提着早膳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天水碧色直缀,腰系修竹云纹绅带,萧萧肃肃,行走间若玉山上行,含光映人。

倒真若风流名士一般。

姜昭看见他便讽刺至极地笑了。

柳彧如何没看出她眼里的刺意,但这条路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能再回头,他必须一头走到底。

“你方才可是伤了侍女?”

柳彧将食盒放下,瞧见了碎裂的瓷杯,这般问道。

姜昭斜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怎么?伤不得?”

柳彧俯身将她脚边的瓷片一一拾起,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没什么力劲,又何必如此强迫自己,倒不如好好修养修养身子。”

理清了地面的那些瓷片后,他忽而欺身靠近她,仅有咫尺之遥,风流清朗的色相全然入眼,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姜昭的面容上,粘腻湿濡。

靠得这般近,竟没使得慕恋颜色的姜昭生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反倒泛起了一种极为恶心的感觉,她不由得捏紧了广袖下的瓷片。

柳彧黝黑的眸里倒映出姜昭憎恨且戒备的神色,他忽而一笑,用力桎梏住她的手腕,将那泛着冷光的尖锐瓷片夺下,一不小心蹭到了血。

现在的姜昭虚弱无力,他近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压制住她的反抗。

“若是你不喜欢那侍女,和我说就好了,何必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他夺下瓷片后便直了身子,瞧见手里染了血,便一面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一面不徐不疾地说起了朝堂上的事。

“之前你落水后我被姜砚禁足于府中一月时间,今日期满才重回朝堂,却不见他来朝听政。而后我询问其他朝臣,方知姜砚称病不理朝政已有一月有余,政权尽落王符之手,如今朝堂唯有谢良可与之制衡。”

姜昭闻言,心下猛然一紧,便也顾不得与柳彧的龃龉,忙追问道:“皇兄为什么会病了?我落水后朝庭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前匆匆醒来,只听柳彧和谢良密谋时,曾言王符从秘书丞一跃为中书令,其余的是一概不知。

原以为皇兄不过是亲信小人,一时受奸人所惑,怎么如今……会称病不理朝政……

究竟是生了重病还是受人所害?

诸多思绪漫上心神,猜想越多便越是恐慌,她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有些颤抖的身躯,迫使自己镇静下来。

柳彧看着她定了心神,又继续道:“姜砚并没有病。我们从宫里打探到,如今姜砚是受一干道士和尚蛊惑,日夜沉浸在道观修炼,称病不过是借口。”

“姜昭,他已经不是你心中的那个皇兄了,他已经变了。”

柳彧想起被迫告老还乡却病死于途中的张信,那当真是为国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贞之臣,他有些悲哀地闭了闭眼,“亲小人,远贤臣,乃朝政倾颓之始。”

“不会的。”姜昭咬牙,她不信,“皇兄自幼学习治国理政之道,不会如此昏聩。”

她仰头,恶狠狠地盯着柳彧,“哪怕真如你所言,我皇兄心智大变已有昏君之相,但他一日不死就依然是君,你生为臣子食君粮、受皇恩,理当行君臣之道,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不是借此机会满足一己私欲。”

“柳彧,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你罪恶的行径找个高尚的理由罢了。”

柳彧苦涩地笑了笑,“姜昭,我不是圣人,也成不了那样的臣子,我不甘心。”

他们所处地位与立场不同,所受的教化也不同,故而没有一点握手言和的可能,季望当年愿意教导柳彧,是看中了他的心气与天赋,所以授予他毕生所学却不曾束缚过他的性子。

也许这闻名天下的名士也不曾想过,正是因为这异于时人的性子,才催生了他如今的不臣之心。

姜昭对他所言尤为不齿,只觉他身为读书人所学的圣贤书都喂了狗了。

“罢了。”柳彧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些,将放置了有些时候的膳食,端到了云头方桌上,道,“饭食要凉了,先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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