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纸条拿过来压在作业本下面,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条上写到:从教室最后面那扇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条公路,晚上可以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很好看。每个星期在那里看五次,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看完纸条,又转头看了看易云枫,他正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我直起身体,转头向教室最后面的窗户望去,真得可以看到远处的一条公路。可能是晚上的原因,路上车不是很多,但车辆的灯光却可以相互衔接,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条灯带。
虽然高中我没能坐到靠窗的位置,但现在知道只要我转头就能看到窗外夜色里那条美丽的移动灯带,我还是挺开心的。
于是,我在纸条上写下“谢谢”两个字,又将纸条还给了易云枫。
因为有了灯带可以欣赏,我没有再那么频繁地在晚自习的间隙跑去给家里打电话,但是这条灯带并没有消除我对家和爸妈的思念。
即使从一高到我家打车就几十分钟的路程,但我现在被困在这所学校里,就算家就在学校对面,我也没办法回去。
这住校生活于我而言,真的就像在坐牢一样,太难过了。
*
“怎么样,这周还要看几次车灯就可以回去了呀?”易云枫从教室前面接了一杯水坐回座位上,而这时的我正在盯着黑板发呆。
我放下撑着下巴的双手,目光落在了易云枫的杯子上面,“唉,还早呢。你这个杯子上的人是谁啊?”
易云枫把杯子端起来,“这你都不认识?著名球星贝克汉姆啊!”
我:“不认识。”
易云枫:“切,没见识。”
——没见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
我有些生气,没再理他。
虽然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变少了,但我还是没有适应一高的住校生活。而且,我发现我的情绪已经因为这个问题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每周五放学的点,只要我走出了校门,我就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到校门口来接我的老妈,我原本阴沉的表情会立刻消失,变得容光焕发。
但是,每周日返校的时候,情况就完全相反了。
无论我从家里出门时心情有多么舒畅,只要一进校门,我的情绪就会变得很糟,整个人的气压也会变得很低。比起上学,我感觉自己更像是去给外婆上坟。
也不对,去给外婆上坟我都是因为思念而忧伤,回到学校完全是因为厌烦而苦闷。
因为我的情绪很不好,所以在班上也不想多说话。上高中这么长时间了,我唯一一个相对熟悉的新同学就是我的同桌。
每天吃饭的时候,我要等到全班同学都走了,才会慢悠悠地朝食堂去。我甚至都不怎么饿,根本没有食欲。
眼下这节课又是体育课,其他同学都兴致勃勃地跑到操场上,只有我对此提不起半点兴趣。
我们的体育老师是个个子高大的中年人,此时他正背着双手,挺着腰杆儿站在我们面前看我们整理队形。
可能是嫌我们速度太慢,他把挂在胸前的口哨拿起来叼在嘴上,鼓足气吹了一声哨,不耐烦地冲我们吼道:“你们自己看看,都上课几分钟了,还没把队伍整理好,你们的体育课代表呢?”
“在这儿在这儿。”易云枫穿着短袖球服,踢着足球跑到体育老师面前。
体育老师看他一眼,“前几次上课我就给你说了,上课三分钟之内必须把队伍给我整理好,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样!”
“是,老师。来,大家都站好对齐,准备上课。”
自从前天易云枫说我没见识后,我们到今天都没有再说过话。看到他现在耀武扬威的样子,我根本不想配合他,很随便地站在队伍里,随意地做完了老师让他指挥我们做的运动。
“好了,现在大家解散,不管你去做什么运动,第一注意安全,第二不准回教室,听到没有?”体育老师问道。
“听到了。”
“好,解散。”
大家四散开去,而我也不想做什么运动,准备去操场旁边静坐。
“温玲安,你要和我一起打羽毛球吗?”一个女生突然叫住我问道。
我转身看向她,她好像叫陈梦,但我不敢确定,“可是,我不太会。”
“没事,反正都是打着玩儿的,我也打得不好。”那个女生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让人不好一直拒绝。
“那……好吧。”
我和她一起走到羽毛球场地,刚好还有一个球网空着。
“我们就在那儿吧。”她说。
我点点头。
她把手里的一个球拍递给我,“我刚叫你的时候还担心叫错了,你是叫温玲安吧?”
我笑了笑,“嗯,是叫温玲安,你是陈梦对吧?”
她点点头,“对,我叫陈梦。我经常看到你下课的时候也不出去,就待在教室里。”
我:“嗯,我不太喜欢动,你下课的时候也爱在教室?”
陈梦:“对,除了打打羽毛球,我也不太爱动。”
她说完,我们都笑了。
我俩大概打了十几分钟,果然大家都不是技术型的。不过运动一下后我感觉心情不那么沉闷了,只是连续跑跳这么久,我们都累了,停下来坐在场地边儿休息。
“唉,平时不怎么运动,跳一会儿就好累。”我把球拍放到身侧。
陈梦喘着大气说:“就是,不像易云枫他们,你看他们一直踢球,都不休息的。”
我也刚好看到了足球场上一群疯跑的男生,全场除了易云枫,大家都穿着校服,只有他穿着短袖。
这个天早已入秋,我就奇怪了,难道他不冷吗?
我问陈梦道:“易云枫好像很喜欢踢球,感觉他的笔袋、水杯都和足球有关。”
陈梦:“嗯,他初中的时候就喜欢踢球,我和他初中是一个班的。”
“哦?”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那他是不是一个很拽的人啊?”
“很拽?”陈梦的表情告诉我她对易云枫似乎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很喜欢踢球。”
陈梦望着足球场接着道:“初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会在操场边看他踢球,听说我们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挺多的,但我和他就只是同学,对他没有过多的了解。”
我听着陈梦的话点着头,又看了一眼易云枫。
这么大的风,非要穿个短袖显得和大家与众不同,也太作了。
自从那节体育课后,我对易云枫就没什么好印象了,就连他告诉我窗户外面有那条灯带的善举也被他又拽又作的行为给抹灭了。
☆、徐子亮的秘密
体育课上的羽毛球运动让我和陈梦成了好朋友。虽然身边多了一个说话的人,但我对寄宿制度的不喜欢并没有因此消失。
有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陈梦看我一个人在教室外面发呆,她便从教室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我从进校开始到现在为止对这个学校的所有不习惯都告诉了她。
她听完以后,没有说任何空洞的安慰的话,反而直接给了我一个建议:“要不你给你以前的朋友写封信吧。”
——写信!
我怎么没想到呢?
陈梦的这个建议让我有些兴奋,于是那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就带着纸和笔回了寝室。
我用了整整两页纸给林晓娇写了一封信,给她讲了讲我来到一高以后的生活,然后我告诉她我有多么地后悔当初没有像她那样果断地选择新中,又是怎样错误地高估了自己适应住校生活的能力。
总之,我把这么久以来的所有悔恨和委屈都写进了信里。
可惜,信是写完了,但在我离校之前却没办法将其邮寄出去。我掰着手指地算日子,苦苦地等到周五放学才顺利地把信塞进了邮箱。
过了两个星期,一天晚自习上,杜老师背着双手走到我座位旁边,“你的信。”
我拿起信封一看,“温玲安(收)”、“林晓娇(寄)”,这可把我高兴坏了。
要不是杜老师放下信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下课再看”,我一定会立马就把信给拆了。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安安,收到你的来信我太开心了,真没想到你会给我写信,我以为你去了新的学校就把我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