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儿,你这是何意?”宋忆慈眼底已有薄怒。
“忆慈,我想和千姜一起玩。”
前些日子,宋忆慈便因威千姜抢了生辰风头而耿耿于怀,没想到今日连一贯温顺的徐斐都因她拒绝自己,宋忆慈气不打一处来,朝千姜的手使劲一拍,怒道:“威千姜,你说呢?”
“阿斐要和我一起玩,自然是听她的,民女又没强迫她,宋姑娘何必勉强呢?”
徐斐见气氛剑拔弩张,小心翼翼道:“其实大家可以一起玩的。”
“谁要和她一块儿玩!”二人异口同声。
徐斐赶紧噤声。
宋忆慈忽笑道:“威千姜,你姑且救过我的性命,但上次本姑娘已经还给你了。如今,你胆敢再次激怒我,我便将它要回来。”
“什么?”
“你的手。”
千姜腹诽道,也不晓得自己的手有什么魔力,让宋忆慈念念不忘的,“我还有求饶的余地吗?”
不等宋忆慈答话,徐斐抢白道:“忆慈姐姐,你别生气啊,你干嘛要千姜的手啊,我同你一起玩好不好?”徐斐虽然时常在家待着,也晓得宋忆慈性格古怪,颇喜血腥。
“既然斐儿都替你求饶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千姜几乎想拔腿就跑,但是宋忆慈身后侍卫黑压压一片,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便索性放弃了挣扎,道:“宋姑娘请讲。”
“她们方才不是说你适合蹴鞠么,不如就看看你水平如何?”
听到这个条件,千姜略微宽宽心,自己还算会点三脚猫工夫,应该不至于一败涂地,便道:“好啊。”
“如若你今天能胜出,便能留下你一只手。”
“我个人胜出?”
“一个队伍、一个人都算。只要是胜出。”
“没问题。”只要不是让自己孤军作战,她还是能承受住。
“去吧。”宋忆慈朝千姜努了努嘴,远处那一竿网场人头攒动。
千姜正跃跃欲试,却见身后“仕女圆社”无一人跟来,她不禁问道:“你们不和我一起吗?”
“我可没说你的对手们是女的。”宋忆慈笑道。
“仕女圆社”的甄校尉总算看不下去了,求情道:“姑娘,您让此女对抗那些人,岂不是故意让她输?而且若是她赢了,岂不是要到宋大人跟前表演,怕会脏了大人的眼啊。”
“无妨,她能赢吗?”宋忆慈当着千姜的面,笑得开怀。
☆、决心有几成
荀谦与宋清嵘皆是“赤羽泊之变”后,保卫昭京的功臣,皇城飘摇之际,这一“文”一“武”竭力主张代宗主政,这才让昭京局势渐稳,勇夺瓦堡大捷。夺门之变后,佞臣当道,构陷二人的本子不绝,荀谦早就因“莫须有”的罪名含恨离世,宋清嵘因功勋卓著,朝中颇有威名,只是官阶降了几级,但昭京的士兵们,没有不尊重的,所以一听说这“筑球赛”【1】胜出者能在宋将军面前表演,个个都跃跃欲试。
虽然精壮之士早已随军去了南境,但留守的士兵之中,仍有不少苦练“蹴鞠”、技法精准之人,“竿网场”上,个个都专心致志,换步挪踪,侧脚旁行,唯恐落后,当宋忆慈引着众人临近时,都未察觉,直到女校尉甄瑶捡起了球,才渐渐看过来。
“你们先停下来,今日规程有变。”甄校尉开了口,然后向为首的士兵道,“安排人替换这个女的。”
“为何?甄校尉,为了今日,兄弟们都刻苦训练了许久,轻易换队形万万不可啊。”其他的士兵也附和道,当听到千姜要加入其中时,众人更是如临大敌,“不行,如果有女子加入,根本不可能赢,我们才不和她一组。”
宋忆慈安排的事情哪里有轻易变动的,见众人如此,宋忆慈不耐烦道:“把这个‘风流眼’再升高一寸。若再有异议,便再升,最后不演了也没什么。”
这些人哪里晓得宋忆慈的脾气,兀自说着,直到‘风流眼’升了三寸有余,众人才住了口,倒霉的一方极不情愿地收留了千姜。
箫鼓箜篌起。
千姜踩在松软的场地上,一步步走到了修竹共举的‘风流眼’下,横木一支为托,葵花两端为饰,下板三层为隔。她深吸一口气,即便看不见对面的人也没什么,千万不能失了气势。
可惜,同队之人皆因一介女流加入自己队伍,垂头丧气,哀声连连,别说球头不将球给千姜,连传球的骁色也将其视作透明,五局三胜制才开局不久,对方就已经赢了两局,与千姜并立的士兵,气得将下层的木板踢碎,露出其中的木枝来。
围观之人越聚越多,护场的侍卫不得不在周遭围起一圈。方台之上的众贵胄也远远观望,俸烁打趣道:“昭京城的姑娘如今已这么虎了,不玩姑娘家的“白打”【2】,竟然同男子比赛筑球。”
张九荻冷眼一瞧。
亸云肩、绣带斜、小蛮腰、星眸光转。这人虎,倒是真的虎,他嘴角带笑,道:“商诀,随本王下去瞧瞧。”
场地内,千姜一队即将一败涂地,球却飞出了台子,女校尉甄瑶心生怜意,悄悄换了个轻薄的球扔给球头,却被对方识破,道“怎么如此不讲规矩,竟然换球。”
落后一队正烦闷,道:“谁说换了的,你们别骗人。这般污蔑我们,是怕输吗?”
人群中爆发一阵哄笑,对手更是揶揄道:“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你们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反正别想反败为胜了!”
轻薄的球,更有利于女方,但同队的球头却没试过这般轻巧的球,大臁的力道不仅轻了,更是偏向了千姜一侧,可惜,千姜本就个子矮小,加上没有防备,球竟然在自家球场落了地。
真乃奇耻大辱,千姜掩面而逃。
宋忆慈顿觉神清气爽,转身便朝场子的入口走去,准备喜迎“姜手”。
熟料转身没多久,却听见身后人群传来惊呼!“妙绝!”
人群的赞叹并非没有道理,只因场子中唯一的女性竟找了一把弓,搭木枝瞄准了尚在空中的球身,木枝出鞘,不仅未将球击破,更是转换其飞行弧度,最终以一种难以预测的角度落在了对面的球场。
如此往来了两三次,眼看第四局优势要失,对面总算气不过,道:“这不合规矩!”
“这可是你们说的,任凭我们用什么法子都行。”千姜将弓握在手中,不依不饶道,她此时不坚持住可不行,毕竟此事事关手的去留。
宋忆慈正要发怒,却见围观之人忽然散开,留出宽敞的大道直通身侧,原来是宋清嵘的旧将良玉,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道:“这么有趣的玩法,肯定是忆慈想出来的。”
这人既是爹的旧将,更是挚友,宋忆慈少不得恭敬几分,便乖巧道:“良叔真是聪明。可惜,这女子狡猾得很,实在是没有规矩,乱玩一通。”
良玉笑道:“我见此女用弓之法精绝,弓球合一,倒是个机灵的。”他说着,又瞧了瞧场内,见千姜越发如鱼得水,垂肩亸袖,飒爽非常。
良玉未从军时,便携弓矢闯荡江湖,形事乖张,若非劫盗驼橐【3】之时与宋清嵘交手,差点取了宋将军性命,恐怕难以升为军中副将,遑论与其镇守边疆,是以见到弓箭术极佳的年轻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只是这个手法,怎么越看越像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自场边跑出许多手持长刀之人,侧崖的山洞内也有许多黑衣人爬出,亦是全副武装。
不好!有人偷袭!良玉暗道,这地方本就是临时开辟的场所,想来有人趁机藏在了山洞中,躲过了查验。
这些人肯定不只来偷袭普通人的,他抬眼朝方台望去!
只见贵胄周遭围了一大群人,侍卫们正与其激战正酣,只可惜这些黑衣人早有准备,一波又一波地袭击不止,不断有台下侍卫上前支援,良玉赶紧向方台冲去。
台下没了保护,人群四散,尖叫声连绵,好些试图遁逃求救的人已经被抹了脖子。
方才还醉心比赛的威千姜朝不会武功的徐斐望去,却见她势单力薄,被一黑衣人擒住,已经被吓晕了。
而那人不正是方才给自己塞织金锦的怪人?
“你,放了她。”千姜举着弓_弩,朝那黑衣人说着。
黑衣人赶紧松了手,任凭徐斐往地上倒去,复又朝千姜奔来,只见他移形换影,将千姜手中的弓_弩抢走,又迅速地转回身去,竟然又将徐斐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