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关心我就可以说我蠢笨,还是在我差点被人杀的时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天下最蠢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张九荻将手捂在胸口,作出一副很是后悔的表情。
“念在你生命垂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威千姜本来就性格平和,别人服软更是很难拒绝,于是没有得理不饶人。“咱们明夜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发吗?”
“嗯,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只需要付三十两银子,便可以出发。”
“等等,三十两银子?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上次在祁府,我不是穿了一件鞑靼人的衣服,那衣服质量还不错,是野外动物的皮毛,我让斜也帮我倒卖给了商人。”张九荻靠在威千姜的指间,详细解释道。
“可以啊,你还挺有心。”
“必须呀,治好病就可以回家了。”张九荻快活地说道,一边看着威千姜,“多亏有你……还有斜也相助。”
“好了好了,你干嘛那么严肃。”千姜把指间从张九荻的后背拿开,做势去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复又想起来张九荻坎坷的身世,还有贯柔说的去尘药效将尽,不禁又长叹一口气。
“你干嘛叹气啊,”张九荻又跑向千姜另外一边的指头,伏在上面问道。“事情都会越来越好的,想太多容易变老。”他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哼。”千姜冷哼一声,说道,“我看我还是不能太关心你,这感觉和以前我邻居陈婆婆带孙子一样,对你太好,你变觉得我控制你太多;对你恶劣,你又说我蠢笨不堪,真是进退两难,影响医患关系。”
“不是医患关系。”张九荻马上纠正道。
“那是什么关系。”
“很重要的朋友的那种关系。”
威千姜实在不敢承认他就是江永年,毕竟永年满门全灭,被张九荻知道了,他该如何自处,相必连求生的勇气都没了。
张九荻看威千姜眉头紧锁,似乎在天人交战,便试探性地补充问道,“你觉得呢?”
“不是,我们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威千姜克制住让自己撒谎的声音不要发抖,然后又故作轻松地补充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千姜现在太后悔当初说了那么一句引人误会的话,为了防止张九荻想得太多,她必须让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负责到底。
“好。”张九荻低头似乎是整理了下衣衫,然后又朝威千姜笑了笑,“谢谢威家悬壶济世,救我小命,不管是什么关系,至少我终于要回家啦。”他朝天伸了伸懒腰,想要隐藏心中的落寞。
“哈哈,小恩不言谢。”
二人都感受到了千姜这阵干笑中的尴尬。
“快去上课吧,斜也都出发一个时辰了。”
“啊?!”千姜腾地一下站起身,又火急火燎地收拾起来。
☆、又见鸿离鹤怨
到了学堂,第二堂课已经开始了,偏偏上课的就是贯柔。
千姜本想愤而离开,但贯柔见她进来了,还专门和她四目相对,点头示意,这一下千姜便不想走了,不能被贯柔这气势比下去,便也优哉游哉地寻个位子坐定。
贯柔已经改了教学方法,上一次上课还是一个人自说自话,底下的学生各自神游,这一次就成了大家齐声诵读经典,忙着念书,自是没工夫闲话。千姜百无聊赖,只好跟着大家一起诵读,读着读着就睡了过去,丝毫没察觉到坐在前排的斜也和小蝶又悄悄溜走了。
二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叫上威千姜一起,可是她实在是睡得太沉了,任凭小蝶怎么叫,她都不醒,无奈就只能两个人出去逍遥自在了。
“千姜姐姐真是的,在仇人的课堂上还睡得那般香甜。”
“他两都互相打过一架了,胜负已定,难道还能在课堂上在打一次不成?”斜也不担心千姜,专注地走着下山的路。“今天出来又是做什么呢?”
斜也这几天和小蝶厮混在一起,尝试了好多以前没试过的新鲜玩意,比如去地里挖些泥鳅,比如小酌后用醉乡宝屑解酒。他觉得这个姑娘蓬勃而新鲜,似乎是平淡生活里的一束光芒,这样想着,不禁就看呆了。
“喂,你干嘛呢?”小蝶拍了拍他的肩膀。斜也马山回过神来,连连道歉。
“我今天有话要说。”
“哦。你说呗。”斜也语气平淡,但心如擂鼓。
小蝶一边说一边围着斜也转圈,“你说千姜姐姐被贯医师挟持,是想要抢去尘是吧?”
“不错。”
“我其实当时就想问了,千姜姐姐是有去尘吗?”
听到了斜也肯定的答复,小蝶抑制不住狂喜,激动地问道,“你能带我瞧瞧它吗?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珍稀的药材。”
“可是……”斜也在犹豫是否要将张九荻在用药材维系生命的事情告诉她。
“没那么多可是,我们关系这么好,我上次还救过你,你可不能抵赖啊。”小蝶一下挽住斜也的手腕,撒娇道。
她的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斜也感到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烫,禁不住软磨硬泡便答应带她去瞧瞧去尘。
张九荻这些日子都和斜也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斜也回了房间,轻易地就找到了去尘。
斜也没仔细看,便将去尘带了出去,此时初春的晨光很是温柔,两个人就坐在住处前的一片草地中,聆听着潺潺的溪流声,一起端详起这味药材来。
小蝶很是激动,拿着去尘的手竟然有些颤巍巍的,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羡慕地说道,“千姜姐姐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得到它。”
“得到谁?”去尘的花心中突然传来人声,惊地小蝶差点把它扔出去。
“诶诶,别动。”听到张九荻的声音,斜也暗道不好,连声制止了小蝶。
“这位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再晃这朵花了。”张九荻捂着自己眩晕的头,一边抱怨道,他的一身白衣和去尘很搭,直接让他隐匿在其中而不被发现。
虽然张九荻的存在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情,但是既然已经小蝶目睹了,也就避无可避,斜也于是一股脑儿把三人一路的经历和盘托出。
张九荻虽然干着急,但是仍旧拦不住坦白的斜也。
“这么说来,张公子用这味药主要是用来治疗自己的缩骨症的?”
“不错。”斜也答道。
“如果有其他的药材能治这病,你能不能将去尘换给我?”小蝶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议有何不合理之处。
“不可以。”斜也斩钉截铁地拒绝,“张公子本就病情在恶化,你如今还让他尝试各种新药,只会造成更深的伤害。”
“不会的,斜也哥哥,你听我说,我们上次采的谷外一枝蒿应该能治缩骨症。”
“不不,你死了这条心吧。”斜也一边说,一边去抢夺小蝶手上的去尘,不料小碟一介女流,手上的力度竟然不输给他。
“我求求你们别晃了。”张九荻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花瓣,生怕一个猛子又掉进了河里去。
奈何这二人此刻争夺正酣,谁也没把张九荻的话听进去。
“斜也哥哥,你便把去尘给我了吧,我又并非直接夺走,还是以物易物啊。”
“这去尘并非我所有,再者它与张公子的性命相关。”斜也深吸一口气,手上一使劲,总算稳稳把去尘护在了怀,又叮嘱道:“九荻,你躲远些。”
小蝶见争抢不过,便开始用软的。方才调整了战略,眼泪旋即就流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道:“哥哥欺负小蝶。”
斜也这才隐隐觉得,小蝶姑娘怎么阴晴不定的,但是目的性总是一如既往的强。
“你别哭了,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给你的。”
“斜也,你和威千姜拿着这去尘有何用,你们不都是无欲无求吗?你不是说你去昭京就是想要开一家医馆吗?一个小医馆要这么珍贵的东西有何用。”小蝶抹了抹泪道。
“这药材是威千姜的。”
“我不管是谁的,这药材又没有写名字。再说如今圣上病重,重金寻觅奇药治疗,你们既然只想要平平无奇的人生,为什么不成全我?”
小蝶的义正辞严让张九荻哈哈大笑起来。
“小矮子,你笑什么?”
张九荻不在意她出言不逊,只是劝解道,“且不说这药材我们不会给你,就算给了你,你觉得你能带着它进京面圣?广觅良药并非广吃良药,你一介刺史家的小仆,为何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