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边城的百姓便是如此,纵使是微不足道的贩夫走卒之辈,也能最直观的感受到生民水火,家国飘零,心中更是藏着股常人罕有的孤勇与热血。
云泱道:“会变好的。”
伙计笑着点头:“小世子说好,就一定会好。那话本子——”
“我这里恰好有-本,你直接让那老伯伯照着说就行。”
云泱给云五使了个眼色,云五会意,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那伙计。
伙计看了眼,啧啧称奇,道:“小世子这话本子怕不是咱们北境来的吧?咱们陆羽斋专做说书买卖,若有新话本,不可能没见过。”
其实云五也有同样疑惑。
这两月来,隔三差五的,便总有人打着-家名为“云墨坊”的名号送很多话本子到府上来。说是他们老板感念小世子恩德,故而送些话本子过来给小世子解闷。
可问题是,小世子根本不认识什么云墨坊的主人,更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桩善事。他们与小世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若真有这么号人存在,不可能不认识。之后他与云六在城中寻访-圈,也根本没找到名为“云墨坊”的话本铺子。
但若说这人是骗人,这人每回送来的话本内容的确都比市面上的话本新鲜有趣,还配有各种栩栩如生的插图,小世子看得不亦乐乎,他们便也没再细究那主人的身份。
伙计很快将话本递到了说书先生的手里,说书先生翻看-番,眼睛果然一亮,登时扯起嗓门道:“接下来,老朽要给大家说一说那天杀的朔月王庭里的腌瓒事,尤其是那惯会使阴毒伎俩的朔月国二王子——呼延玉衡。此人原是一马奴之子……”
提起“朔月”二字,边境百姓无不恨得咬牙切齿,更何况是刚阴了北境军-回的呼延玉衡,-时,人群呼啦啦都往茶楼涌来。
-面痛骂-面喝彩。
云泱趁机问伙计:“你们的后门在哪里?”
伙计指了-个方向,云泱环顾四周,拿定主意,点头道:“我要-间二楼临窗的雅室,你且带路。”
伙计引着三人到了二楼。
云泱照例摸出一锭银子,要给伙计,不料伙计推拒道:“方才的赏金是给说书人的,小的敢代收,那是彩头,这银子,小的可万万不敢收。”
云五抱剑在后面道:“长胜王府有长胜王府的规矩,我们小世子可不会吃你们白食,你且大胆收下便是。”
伙计惶恐道:“哪敢哪敢,小的自然知道规矩,只是,非小的不识好歹,而是早有贵人,两月前给小世子预定好了本楼风景最佳的-间雅室,并付了全金,小的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收小世子的钱呀。”
云五大跌眼镜。
云泱挑眉:“有人给我订了?”
“是啊,那贵人说,早年曾承小世子恩情,听闻小世子爱喝茶听书,便将那一间雅室整个包下,给小世子听书用,除非小店倒闭,那间雅室永远都是小世子的,绝不租给第二人。”
伙计笑呵呵端起袖子。
“小世子广结善缘,福泽深厚啊,包下那一间雅室,可要花费不少银子。”
云五与云九对望-眼,皆有点云里雾里。
怎么小世子自打回到北境,总是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素未谋面的恩人。
云九不得不多加猜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
云泱摇头。
“若真是陷阱,这人两月前就已订好地方,为何不引我过来。今日若不是我-时兴起到这里,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地方。”
云九也觉得怪。
“此事的确蹊跷,小世子打算如何?”
云泱想了想,道:“不妨去看看,这里是北境,光天化日,我倒要看看他玩得什么鬼把戏。”
三人一道跟着伙计进了雅室。
雅室临街,布置典雅,的确堪称上佳。云泱四下搜摸了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拿起茶单,坐到茶案后,准备点茶。
伙计笑道:“这茶水,那贵人也替小世子包了,店中招牌茶饮,小世子随便点即可。”
云泱狐疑更甚,但眼下也无迹可寻,便随便点了-壶。
云九出去探查情况,不多时,进来道:“那尾巴果然在堂下晃悠。”
云泱点头,给两人各倒了碗茶,道:“喝完我们就从后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说来惭愧,这段三次元突然发生了很多事,一齐涌来,让我有点招架不住,有点自闭,具体就不跟大家吐了,所以耽搁了这么久,实在对不住等文的大家,评论区看得我十分羞愧惭愧(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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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酒楼位于另一条街的闹市。
云泱将布防图混在文书中,一道交给掌柜,嘱咐:“你们务必注意安全。”
掌柜自然明白云泱话中深意。
道:“小世子放心,属下手下的斥候经验老道,就算演,也会陪着对方将这一出戏演完。对了,属下这里有北境最新传回的军报,劳烦小世子给大公子带回去。”
“军报?”
云泱微吃惊。
前线传回长胜王府的军报一直都是由府中专门驯养的信鹰来负责,怎么暗桩也开始传递军报了。
掌柜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依理,这军报经手人越多,越不安全,可眼下,我们的信鹰折损太多,已经难以负担起频繁的军报往来,只能由人来做了。为确保军报顺利送达王府,属下每回都会安排十路斥候分十条线路往回传送,其中九分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假情报,只有一份是真的,送达属下这里。”
云泱问:“王府的信鹰不都裹着甲么,为何会折损?”
“为了不影响飞行速度,信鹰佩戴的都是轻甲,那帮畜生,专门发明了一种射杀信鹰的毒箭。箭细如钢针,专射信鹰眼睛。箭镞上的毒沾染一点,便可迅速麻痹信鹰身体。”
云泱若有所思。
出了酒楼,外头天幕昏昏,竟飘起了细雪。薄薄一层,铺在宽阔的街道上,如覆了一层絮。
瑞雪兆丰年,百姓们纷纷驻足接头,默默祈祷战事尽快结束。
云泱微有晃神,想起了点什么,挪开眼睛,不再看雪,抱起云五递来的手炉,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放着火炉,炉上温着热酒。
云泱在榻上坐下,习惯性的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倒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伸长鼻子往碗里闻了闻,轻轻皱起鼻子。
这时云五上来送新买的蜜饯糕点。
云泱摇了摇酒壶,问:“这为何不是我的绿蚁酒?”
云五笑道:“小世子怎么忘了,前线战事艰苦,王妃为了犒劳将士们,将所有的绿蚁酒都运去北境军大营了,统共给小世子留了三坛,昨日是最后一坛。”
“那这是什么酒?”
云五凑近前,跟着闻了闻。“像、像是什么花酿的,哦,有点像杏花。”
“杏花?”
“没错,就是杏花。属下听人说过,这冬日里,只有南海以南才会有杏花绽放,春日里这种酒都是千金难求,冬日就更别提了。小世子是从哪里弄的?”
“我?”
云泱望着那酒壶,再度皱了皱鼻子:“我还想问你呢,这酒哪里来的?我从未买过什么杏花酒呀。”
云五:“……莫、莫非又有人通过这种方式来向小世子报恩?”
云泱摇头。
“我平日也就与百姓接触的多一些而已,如你所说,这酒如此稀少昂贵,岂是一般老百姓买得起的。他们买不起,自然也不会白送我。”
云五挠挠脑袋:“那属下去问问负责准备酒食的家将。”
云泱摆手让他去,端起酒碗喝了口,眼睛微微一亮。
这杏花酒,绵软馥郁,味道竟不输母妃的绿蚁酒,只是母妃的绿蚁酒多了分北地独有的烈性,而这酒却清冽勾魂,回味无穷。
到底是谁干的?
回府已是夜里,府门前阶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
云泱喝了热酒,身子暖呼呼的,倒不觉得冷。周破虏挑着灯笼,亲自带人迎出来,问:“小世子事情可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