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来捡一下纸鸢。”狗蛋羞涩地挠了挠头。
那“姑娘”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但那双眼睛在眼波流转之间,却像会说话一般,在每个人的心弦上都撩拨了一下。
狗蛋面上潮红更甚,指着院中的枣树:“在树上。”
“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枣树,轻轻地合上了门。但这回,连暴躁的狗蛋都心甘情愿地呆在原地安心等待。
不过过了多久,门再一次打开,从那门缝里递出两只纸鸢之后,重又关上。
***
新来的戏班子即将搭台唱戏,街坊们都争相买票。这是第一波进京的戏班子,此前大家都没听过戏,自然是都想尝第一口鲜。
狗蛋手里甩着六张票,给伙伴们每人发了一张,唯独没有二柱的份。狗蛋素来与二柱不合,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人起哄:“狗蛋,你莫不是想见前日那个姑娘?”
狗蛋倒是坦诚:“是又如何。小爷在此声明,谁都不许跟我抢啊。”
这时一旁一直被冷落的二柱突然在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我爹说,这戏班子里,就没有女的。原来,狗蛋你好这口啊?”
狗蛋看着趾高气扬的二柱,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瞎说,你爹知道个锤子!你爹啥都知道,你娘咋会跟人跑了?”
二柱被戳到痛处,气得脸通红,当下就要上来跟狗蛋掐架。众人早已见惯不惯,都叹了一口气,上前拉架。
“戏开始了,咱们先进去看戏。”扯着狗蛋的人及时建议道。
狗蛋一听有理。他着急着看戏,不愿多和二柱纠缠,带着几个兄弟就进了戏园子。
热场子的武生退下去之后,果见那日的“姑娘”装扮好了上台,细细地唱了一出锁麟囊。
狗蛋在台下简直如痴如醉,这身段,这唱腔,能是男的?但二柱方才的话却好似在他心里扎下了根,欲破土而出的新芽挠得他莫名烦躁。
很快戏就演完了。
观众们带着满足依次离场,狗蛋却站在戏园子门前不走了。
“咋啦?”有人问他。
“我得去看个明白。”
狗蛋拉了两个心腹兄弟就往戏班子的大院走。走不多时恰就看到有抹纤细的身影正独自行走,周围也没有旁人。
狗蛋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落了单,就想上去问个清楚。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狗蛋没念过什么书,问得粗俗。
“姑娘”的戏妆还未卸,头上贴着片子,细细勾画的眼眸吊梢着,比那日素净的样子添了几分妖媚。狗蛋方才在台下就已被勾了魂,此刻近看,更是挪不开眼。
不过“姑娘”只是带着些嗔怪地望了一眼狗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脚下的步伐也悄然加快。
狗蛋见这人不理自己,有些不忿,便拦住去路:“我问话你没听见?你男的女的啊?”
“让开。”“姑娘”冷冷开口,但那声音除了柔弱就是挠人心肝的动听,依旧不辨男女。
“问你是男是女你不回答,那我们可就动手了。”
狗蛋一扬手,两个人就抓住了“姑娘”的双臂。狗蛋上来就要扒裤子。
“住手!”
一声厉喝,握住“姑娘”双臂的那两人已应声倒地。狗蛋嘴里咒骂了一句,还没上前,就也被一脚踢翻在地。
原来来者是一个高他们一头的少年,上着武生油彩的面庞依稀有几分俊秀,身形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几个倒地的见打不过,忙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没事吧?”少年扶正了面前之人被扯歪的云肩,心疼地问道。
那人像受惊的小鹿一般靠在了少年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师兄别担心,我没事。”
☆、第 18 章
洛弋和陆离在陇州住了已有小半月余,也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了。
许是有女儿在身边陪伴的缘故,路母的病情渐渐好转。二人辞别了路母之后,便踏上了回京的归途。
陆离坐马车时喜欢撩起帘子欣赏窗外的风景。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喜欢选择靠窗的位置。插着耳机边听音乐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发呆,在她而言也是一种乐趣。
行至半路,陆离眸光一闪——路边有个头上插着草标的弱冠少年。
陆离自然知道,头上插草标在古代就是卖身的标志。马车从少年身边掠过的时候,陆离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卑怯,但那瘦弱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
陆离自己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所以碰到遭遇不幸的人,总是难以抑制心中的同情。
“停车!”陆离撩开车帘对前面的车夫说道。
洛弋还没来得及问陆离为何要停车,却见陆离已然跳下马车。洛弋只好紧随其后下了车。
一下车就看见陆离正走向路边的一个瘦弱少年,那少年的头上还插着一根草标。
通常来说没有人会在官道边上卖身的,要卖至少也该到集市上去。这少年不像是要卖身,倒像是在路边等一趟即将来接他的车。
“你是要卖身吗?”陆离问那少年。
走近看,少年青色衣袍下的身形更显瘦弱,有些脏污的小脸蛋瘦得有些脱了相,更显得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惹人心疼。
“是的。”少年答得不卑不亢。
“为何卖身?”此刻洛弋也走到了他们身边,先一步发问。
“我要进京,走到一半盘缠用光了,干粮也吃光了,饿了三天,只求有人能带我进京,便算卖与他了。”
“这官道上来来往往不乏行商走贩,顺带捎你一程并不算难,又为何要卖身呢?”洛弋沉着脸质疑面前的少年。
“若有人愿意捎带我,便是我的大恩人,我知恩图报,但身无长物,只好出卖自身。再者我在京城并无落脚之地,如此也能暂时得一个安身之处。”少年人倒是坦诚。
陆离点点头,很快回马车上拿了干粮与水,递给少年:“先吃点东西吧。”
少年却婉拒了:“若是不买我,我便不接受这嗟来之食。”
陆离答得爽快:“那我们便买了你了,跟我们走吧。”
“不行。”洛弋冷声道。
他认为这个少年来历不明,又举止怪异,还是别招惹为妙。这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应该不缺愿意带他走的人。
少年听到了洛弋的拒绝,并不生气,随遇而安地冲陆离笑了笑:“二位还是先商量好再说吧。”
陆离也冲他抱歉一笑,将洛弋拉至一边:“你没听到他说不买他就不吃咱们的东西吗?这官道上虽然会有人经过,但是难保他在下一个人到达之前就饿晕了。”
洛弋正欲反驳,却见陆离扯着自己的衣角,开口央求:“就带上他吧。”
陆离又一指后头跟着的家丁:“咱们国公府家大业大,多一张嘴不过举手之劳,但对于那少年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再说了,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一个坏人。”
洛弋望着陆离闪着希冀的双眸,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罢了,就依你。”
车队继续上路。
少年终于接过陆离递给自己的干粮,拿在手中小口小口地吃,喝水的动作也很优雅。
陆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咽下一口饼,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叫,萧虞。”
“这名字倒还挺好听的。”陆离笑道:“不如我们以后就叫你小虞吧,听着更亲切一些。”
萧虞还未回答,却被洛弋抢白了:“可以告诉我们你的身世吗?”
看这萧虞的举止,洛弋觉得他应该出身不低,至少不会是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既是出身不差,又为何会沦落到发卖自己的地步呢?
少年人吃东西的动作一滞,看样子不想回答。
陆离忙给洛弋递了个眼色,似是在怪他这问题问得太失礼。万一人家身世凄惨,又岂能让人家这么快就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自揭伤疤呢?
洛弋接收到陆离的意思,不再继续追问,但到底还是对这个少年不太信任。不过他也不至于太过担心,毕竟以自己国公府的实力,不怕这少年耍什么花样。陆离既然执意要做善事,那便随她吧。
想到这里洛弋就别过眼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少年人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顿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啃自己手中的饼。
***
回到国公府,先向国公夫人请安。请完安之后陆离立刻找来了管家,让他安排一下萧虞的进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