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有些尴尬,忙对金玉使眼色,让一个李家的小姐匀了一个手炉过来。
“有的有的,就是如是嫌不方便,没拿呢。”
看着被硬塞过来的手炉,君如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苏寒山说:“快拿着,她要做戏让她做呗,不拿白不拿。”
刘老夫人看了李氏一眼,没接她的话,让君如是坐到她身边来。
君如是只好坐了过去。
不过说实在的,她在哪边都自在不起来,大有进退维谷之感。
“来过几次景寿州?”刘老夫人问。
“不过两三次。”
“这里可是比启源镇繁华的多,好玩的好吃的,也多得多,你看这么大的梅园,这样多人来,启源镇可有这样的地方?”
君如是摇了摇头。
刘老夫人笑道:“是啊,所以还是这里好,住得舒服,你要喜欢,应该常来。”
君如是轻声道:“我身子弱,不大爱出门。”
“那就在景寿州买一处院子住着,就不必来回奔波了,路也不近,累人得慌,你喜欢的话,正好我家有一处院子空着的,一直没人住,怪可惜的,里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你肯定喜欢。”刘老夫人说,“像这样的梅花也有,只不过是比不上这里的多,你不要嫌弃才好。”
君如是微怔了下,忙起身推辞。
“不敢,如是实在惶恐,这样的大礼不敢收授,不知老夫人为何……”
“也没什么原因,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就一双儿女,儿子常年不在家,女儿也嫁了人很少回来,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可愿……到我家来?”
最后一句话她低声说的。
君如是抬眸撞进刘老夫人那浑浊但精明的瞳孔里,没来由地慌乱。
“我……对不起老夫人……”
“你也不用急着拒绝,我知道婚姻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放心,我会让人去你家提亲的。”
君如是的脸色猛地白了一下。
早就一直留心她俩对话的李氏,闻言笑意藏也藏不住,打断了君如是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听说刘将军最近又立了功?看来又要升了吧?”
刘老夫人露出骄傲的神情,嘴上却说着谦虚的话。
“不过就是剿了一窝土匪,不是什么大功,这就传出去了吗?”
苏寒山撇嘴:“有点凡了。”
李氏笑道:“老夫人也太谦虚了,我可听说那窝土匪又是杀人又是抢劫的,已经让官府头疼好久了,没想到刘将军一出马就灭了他们,这可是于国于民的大功劳啊。”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
“我那个儿子啊,除了会打仗,其他什么也不会,别看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副将了,其实他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找不到,不会讨姑娘欢心,不能给我生个孙儿,那些什么军功啊,再多都不顶用。”
苏寒山无语:“这也太凡尔赛了吧,你看她说话的样子,我感觉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李氏听了这话先是夸赞了一番,然后跟着叹息。
她说话的水平确实不差,说得李老夫人是心花怒放,很是受用,唯有君如是如坐针毡。
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些夸奖刘将军的话就仿佛刻意说给她听的一样。
还好有苏寒山时不时在旁边打着岔,让她能分散一点注意力,否则她真要难受死了。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李氏叫她来梅园的真正目的。
可惜经此一遭,她再也无赏梅的心情了。
那天回到李家,她回了房间,连晚饭也没去吃,只说受了凉,不太舒服。
如意问发生了什么,担心得很,但是君如是没说,只说要冷静一番。
如意只好留她一个人在房里,时不时过来悄悄张望一下情况,并不敢打扰。
君如是坐在炭盆前,抱着膝盖发呆。
苏寒山在她旁边待着,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他悄悄看她一眼,才发现她眼尾红了。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见君如是哭。
他犹豫了下,才柔声道:“我想起来了迪迦奥特曼的大结局,想听吗?”
君如是低低地“嗯”了声。
苏寒山的声音缓缓响起。
“迪迦最后死了,他失败了。”
君如是抬起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苏寒山看向她,坚定地道:“但是全世界的小朋友为他汇聚成了光的力量,他重生了,所以,你相信光的力量吗?”
作者有话要说:《卜算子,咏梅》——□□
☆、第 28 章
圆月高悬,被冰雪覆盖的琉璃世界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将如墨的夜晚照得似乎白昼一般。
苏寒山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眼里间的方向,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之色。
犹豫了下,他还是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问:“君姑娘,还好吗?”
里间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停顿了几下,又压抑不住了。
只是听起来像是被捂住了嘴,小声,却让人心揪得很。
苏寒山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就到了里间。
“君姑娘?君如是?”
他望着帘帐,除了说话,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一阵,君如是才伸手揽开了帘子。
那只瘦弱的手,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惨白如雪。
她已披了件衣服,脸色难看极了。
“苏公子……”她才一开口声音就嘶哑地不得了,似乎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苏寒山坐到床边。
“把如意叫醒,让李家给你找大夫来。”
“不用……老毛病了,不过是白日受了凉,所以才咳嗽重了些,叫了大夫也没用。”君如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苏寒山眼神好,一眼就看见枕头下面染了一丝血迹。
“你咳血了?”他惊道。
君如是下意识用手挡住:“苏公子,我……”
“君如是。”苏寒山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生气,“对你的身体能不能在意一点?”
掌心传来凉意,他更惊了:“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君如是想抽回手。
苏寒山却一把将她抱起,走出外间,放在炭盆旁的被子上。
“这里暖和多了,里面暖气进不去。”
君如是被他的操作弄懵了……她竟然直接被他抱过来了?
还不待她回过神,苏寒山给她搓着手,问:“怎么样?是不是暖和一点?”
“苏……苏公子……”君如是脸红透了,竟让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机。
她抽回手,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寒山这时才算是回过神来,因为他刚才看她脸色煞白地跟奄奄一息一样,情急之下什么也没想。
他轻咳了声,有些尴尬。
不过看着面不改色的样子,耳根早已红得不行了。
“君姑娘,别介意,事急从权,不过我还是要为我的冒犯道歉。”
“不必道歉,苏公子。”君如是低声说,仍然没有抬头看他。
苏寒山道:“白天在梅园的事你不用挂在心上,你看那李氏虽然筹谋已久,但毕竟还是要和你父亲商量的,你父亲再怎样也是个男人,还真要嫁你换前途吗?”
君如是眉间浮现忧虑。
“苏公子,不瞒你说,我确实一直在想此事,之前你说过,若是不想,应当和命运抗争,可我正是因为既不想,又无法抗争,而选择逃避了,却又为这种逃避感到痛苦……”
她落下泪来,伏在膝上:“有时候我在想,我的身子天生就弱,也许活不到嫁人的时候,可有时又在想,那老天爷让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自生下来,便离不开药,那样苦,她已受了十几年了。
她爱她的母亲,可母亲去的那样早。
她敬她的父亲,可父亲让她失望极了。
她读书,从字里行间品味过许多美好的令人向往的爱情故事,豆蔻年华不免也心驰神往,期待着以后会出现一个爱护她的如意郎君。
如今却……
苏寒山忽然问:“君姑娘,你怕死吗?”
“嗯?”君如是张大了眼,湿漉漉的眼眸在照进室内的月光下,格外我见犹怜。
苏寒山只是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君如是摇了摇头:“不怕,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苏寒山说,“这世间一切事,美景,美食,美人……唯有活着才能享受,一旦死了,就万般皆空了,所以死一定是最可怕的,你连最可怕的都不怕,那你就是这世间最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