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过去,我等一下就来。”
“好的。”
他摘下眼镜和令人颤抖的面具,露出一张英俊而疲惫的脸庞。
脱下手套,换了几包尖喙处的香料,才重新将面具绑好,戴上手套出门。
走廊没有窗,全靠墙上的灯发光,即使如此,也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痛苦的呻·吟和哀求声仿佛从墙缝,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帮帮我,救救我……”
“我的骨头痛,护士在哪里?”
“给我圣水,求求你给我圣水!”
他走过之处衣角扬起一阵风,脚步不曾因为这些声音而迟疑停留。
来到塞伊达的房间时,护士已经在清洁地面了,里面弥漫着血腥味,即使往尖喙里塞多少香料包也能闻到。
塞伊达揪着领口坐在病床上不断咳嗽,身子弯得犹如虾子一样,衣袖褪到手臂处,露出一大片红色的水泡。
这里是光明无法到达的地方。他想。
第二天一早,寇晓檬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睛时懵了一会儿,觉得脑子还昏昏沉沉的,才发现没有9394说“早上好”的声音。
——将9394权限调低的第一天,不想它,不想它。
洗漱完以后刚打开房门,就听到隔壁也传来一声轻响,很快阿尔出现在她面前。
“早啊,阿尔弗雷德。”
他露出笑容:“早,爱丽丝。”
“维尔呢?”
“他……”他想了一下,“他让我们不用等他,我们先去楼下用餐吧,”
“可是……”可是她怎么下楼呢?
他看出了她的顾虑,“不用担心下楼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吗?”
“那就麻烦你了。”
维尔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交谈声越来越远,狠狠地捶一记被子。
但如果现在出去,难保看到她以后不会像昨晚那样流鼻血,如果是那样就太丢脸了!
阿尔抱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楼,她可以感受到他手臂胸膛肌肉的不夸张却又漂亮的线条,心想他走路就和他的性格一样沉稳,让人不必害怕会像维尔一样突然使坏,来个假摔吓她一跳。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请等一下。”
然后转身到厨房里端出白面包和牛奶,还有烤好的火腿肠。
“按照惯例,会有人每天给我们送三餐,但今天送早餐的人还没来,我在厨房里找到这些食物,希望合你胃口。”
有得吃已经很不错了,她怎么会嫌弃呢?马上捧起面包咬了一口:“谢谢,很好吃,你不是出身大贵族吗,怎么会做这些?”
“骑士团经常出去执行任务,时间久了,也学会了一点,等中午我的人会来送食材,再请你吃一顿丰盛的,虽然手艺虽然比不上专业厨师,但也有几道拿手的菜。”
他想,一个多月没见,她的通用语已经说得非常好了,完全没有刚开始的那种艰涩。
“好啊,我非常期待,”她看看四周,又问,“对了,怎么不见老板?”
她觉得奇怪,昨天晚上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达米安出来查看情况。
说到这里,他也不禁皱起眉头:“达米安病了,为了不传染给我们,已经搬到主屋旁边的小房间住了,我刚才隔着门和他说话,听到他不停地咳嗽,说话也有点混乱,估计是瘟疫。”
她有些不安,瘟疫传播速度快,传播途径又广,让人防不胜防,尤其在医疗技术还十分落后的白银大陆,简直就是人命收割机。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趁这个机会赶快离开厄尔奥雷,回王都,在这种小渔村,即使你是索罗穆家族的继承人,也不会得到良好的医治。”
维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楼梯转弯的地方。
阿尔说:“我希望能在安全的情况下离开,万一我已经感染上问题,那不能再将污染源扩散了,只需要再等几天,我的人已经在准备了。”
她默默地喝着牛奶不做声。
“呵,你真看得开,”维尔走下来,一只手撑住桌子边,一只手伸到她唇边,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嘴角,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里有牛奶。”
“谢谢,我自己来可以了。”她拿起餐巾擦拭。
阿尔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自从成年他已经不再喝牛奶了:“公共安全比较重要,个人可以做出适当让步,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让步,有些事情不可以。”
她不明所以。
——这两人不是昨天已经达成同盟关系了吗,怎么今天好像气氛有点不对劲?
这时,门外响起了喧哗声,只听见很多人在叫:“快把门窗都关了,这个人疯了!”“快点通知警卫队,太可怕了!”“救命!快来人救救我,我不想变成他那样!”
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一下明赶字
☆、是魔王也是霸王
维尔打开旅馆的大门,门外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
昨夜下了雪,街道上的路上树上路灯上堆了深深浅浅的一层雪白,今天天虽然晴了,但雪没有融化。
一个头发打着结的流浪汉拿着一把小刀,脸上露出狞笑,追着路过的行人不放,时不时给自己的手臂来一刀,红色的鲜血流下来,蜿蜒至手肘,呈点滴状落在积雪上,显得触目惊心。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还用手抹上血,向行人们挥洒过去,“死吧,我们一起死吧!这是光明神的惩罚,哪个都逃不掉!”
有些行人躲避不及,脸或者衣服沾上血液,便恐惧万分地擦掉,或者几乎站立不稳要晕厥过去:“我不想死,我不想得瘟疫!”“快点通知警卫队来处理,有人从医所逃出来了!”
还有人骂起来,“比利,我们平时对你不差,还经常拿食物救济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流浪汉充耳不闻,继续追着人跑。
门开着,她正想去看外面的情况,一只大手挡住她的眼睛:“不要看,太血腥了。”
手微微带着暖意,还有粗糙的茧子,她闻到了很烟火气的面包香味,心里一颤。
维尔回过头,“阿尔,恶魔是在杀戮中不断成长的,她可是魔王,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
“我……”她想反驳。
她的确在深渊里杀了不少恶魔,但那都是游戏,刀光一闪,马上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的那种,最多地上留下一滩蕃茄红,真正的血腥,她没有见过。
“在我心里,首先,她是个女孩,女孩就应该被保护。”阿尔可以感觉到手掌中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颤。
“别再宣扬你那套骑士理论了,如果她作为魔王,又有着一颗柔软的心,那就太不幸了,”维尔压低声音,“他们过来了。”
——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也想保护她,但她拒绝了。
果然想到这一点就心情不好。
流浪汉追赶着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行人,行人帽子也跑掉了,慌不择路,往旅馆方向跑过来:“救命啊,救命!”
也顾不上这里是感染瘟疫的病人住过的地方,因为街道上其他房子的门都被紧紧地关上,只有旅馆的大门开着,门口还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人,脸上还若有似无地带着笑意。
流浪汉看了一眼旅馆的牌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行人跑到大门那里,一看里面还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带剑的年轻人,心里终于安定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歇气:
“快点关门啊,如果让他进来就麻烦了!”
流浪汉一手抵住门,留下血色的手印,不过他没有去管行人,而是大喊起来:
“达米安,达米安,你出来!”
看到达米安没有出来,他越发愤怒,越发激动,鲜血嗒嗒地滴在地上,行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到阿尔身后,“快去帮忙把他按住呀!”
她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早餐吃不成了。
维尔只抱着手冷笑,阿尔不想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没想到血腥的场面自动送上门来了。
阿尔站起来:“达米安生病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流浪汉咬牙:“那天达米安让我进来吃饭,如果不是那顿饭,我怎么会染上瘟疫,都怪他!是他把瘟疫传染给我的!”
“达米安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得了病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