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玉郎……,玉郎……!”
她的泪,湿了他的衣衫,透在脊背上,是一片滚烫,之后又化作冰凉。
她想他,想的偏偏却又不是他。
她爱他,却偏偏注定一定要离开他。
他想要救他,可偏偏却是来取他的性命!
凤乘鸾无话可说,她抱着他,无话可说。
“玉郎……”千言万语,只能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一声声,落入耳中,阮君庭两眼含泪,忽而一笑。
哈哈哈哈!玉郎!
他不可置信,有些急地推开她的手,逃一般地冲出门去,想要证实自己不在梦中
外面日光正好,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场梦,实在是美得不真实!
哈哈哈哈哈……!她唤他玉郎!
这世上知道这两个字的人,早已经死光了!
她却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唤的,分明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另一个阮君庭!
哈哈哈哈……!
好!
很好!
如此,大概便是最好的结局!
如此,他就放心了!
哈哈哈哈哈……!
——
渊华殿上的灯火,这一亮就是三天三夜。
宸王不睡觉,谁都不能睡觉,就这么陪他熬着。
阮君庭将全部心神都放在部署筹备这场大战之上,不觉得渴,不觉得饿,更不觉得累。
“父王,休息一下吧,回去睡一会儿。”蓝染小心提醒,“后面那位,也一直没休息,还在等着呢。”
提起凤姮,阮君庭有些凹陷的眼眶中,浮出一抹异样的光,之后重新埋头于面前那副西荒地图上。
他要在离开之前,将一切安顿妥当,方能了无牵挂。
“无妨,继续。”
蓝染直起身,向下看了一眼。
温卿墨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蓝染重新俯身,“但是,她去了冷宫旧址。”
啪!
阮君庭将地图狠狠拍在案上,“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
“混账!”
宸王骤然震怒,扔了满殿的人,冲了出去。
温卿墨回眸懒懒一笑,对周围人摊手。
我的这个计谋怎么样?
现在好了,王爷走了,大家伙儿赶紧乘空歇歇吧。
……
当年的冷宫,已经被阮君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带着那些尘封的腐烂尸臭,一起烧成了灰。
凤乘鸾立在那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中央,心头空空荡荡。
爹,娘,两位哥哥,诗听,丹青,凤家军三十六员大将,她全都救下来了,却偏偏救不了一个阮君庭!
前世的人,无法救赎他的心。
今生的人,无法拯救他的命!
身后,传来阮君庭的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给你讲个笑话,”凤乘鸾背对着他,抹了一把模糊的眼睛,“等你的那三个月,我经常会肚子疼,就偷偷去看大夫,结果大夫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同房时的酒醉和雷雨,是个畸胎。”
她断断续续,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那开头和结局,两个人都知道。
“我不相信,却没有半点办法,孩子果然没了,而且真的是个畸胎。”
她几乎咬碎了牙齿,哽咽着,努力地笑,“是他们做了手脚,先在饮食里下毒,之后胁迫大夫说谎。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我等不到你,又没了孩子,便想到了死,可是……,我只有十五岁,外面跪着的,是凤家军十七路将领,他们捧着我爹娘的灵位,用‘家国天下’四个字逼我!”
“我以为,暂时的缓兵之计,可以既保全凤家,又可以去守关山找你,如此就能一举两得,却不知从此断绝了和你之间的一切!”
“我在守关山找了十七年,几乎把每一个遇见的北辰的人,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你。”
她猛地转身,含泪狂笑,“为什么?哈哈哈……,你猜为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生得什么模样!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这个故事这么凄惨,为什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
“凤姮……,你冷静一下,听说我,”阮君庭来到她面前,双手轻轻按住她不住颤动的肩头,用力抿了抿薄薄的唇,下定决心。
“凤于归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娘和龙太师的死……,也多半归罪与我……”
“什么?”凤乘鸾笑得不能自已,听到这里,猛地停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我……,贪恋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明知凤家告急,却一路辗转,拖延时间,想……,与你……,再多相伴几日。”
阮君庭几乎没办法将事情完整地说下去,他这一生,都从未低头,此时,却将头垂得像个犯错的孩子。
“等到知道出事时,却已经迟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除非打下南渊,以征服者的身份强要了你这凤家孤女,否则,便永远都得不到你了。”
“可是……,你却先成了别人的皇后,我……”,他的眉间,分不清是笑还是哭,“你那么骄傲,若是成了亡国之后,再委身他人,一定会活得更痛苦……”
“可我,又不甘心眼见着你嫁了旁人!只好……,只好将你骗去守关山,日夜看着你,守着你……”
“呵呵,一辈子都不敢,也没机会说的话,如今承蒙上天垂怜,竟然能亲口说给你听,也是无憾。”
短短几句话,阮君庭几乎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按着她肩头的手,无力滑落,惨淡的笑。
凤乘鸾反抓回他的手,追问:“那三个月之约呢?你怎么没来?我一直在等你!”
“我杀了个人,受了点伤,醒来时……,你已经嫁了……”
“你杀了谁?”凤乘鸾瞪大眼睛,“是不是沈星子?你杀了他,接管了暗城?是你肃清了暗城在南渊的势力,让我一辈子都没有过后顾之忧,专心留在守关山?”
“呵,我只是贪恋你而已……”他低垂的眼眸,哪里还有半点宸王殿下的威严,只是一个伤情的男人,他一生所做的一切,不择手段,不问代价,不计后果,也都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凤乘鸾两手掰起他的头,“阮君庭,你不是贪,你是傻!”
她猛地将他拉进,踮起脚尖,重重吻了上去!
今天迟了一小时,对不起守更的亲亲,寒假,天灾军团降临了,求理解!
第277章 凤帅乘鸾
片刻的温柔,却是盼了一辈子那么长。
许久,阮君庭一直垂着的手,才将她轻轻推开,“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先走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只看一眼,就会再贪一次,会不计一切代价,要将她留下来。
“玉郎……”
她牵住他的手,“我陪你。”
最后一次……
他笑容里有一丝苦,低头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呵,原来孤此生也能有幸,与凤帅携手一战。”
“承蒙王爷不弃。”凤乘鸾抬头,仰面看他,这大概就是他两这辈子最后的距离了。
——
骤然将起的战势,奉宸王之命,凡是太庸山统御之下,天水母仪之地,倾国为兵。
这是一场几乎注定失败,却不得不战的战争!
按照那最后的守卫返回的脚程计算,距离九御大军跨过神山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太巧了,也是两个月。
她的时间不多了……
凤乘鸾坐在下面,抬眼看了一眼在凤座上的埋首伏案的阮君庭。
刚巧他也抬头,她便匆忙收敛目光,对他一笑。
“你有话要说?”他放下笔,靠向椅背,顺便休息一下。
他们两个,在这渊华殿上,已经坐了不知多久了。
外面的军报,一拨接一拨地送进来,各国军备粮草,战力召集进度,各路大军开拔时间和路线,以及整个太庸天水上上下下的全部动向,阮君庭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我在想,上千年来,九御与太庸天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此次却要悍然兴兵,而且如此强势,不留余地?你去过神山,应该知道一二,是吗?”凤乘鸾只有与他说正事,才能重新恢复淡定。
“呵,”阮君庭忽然笑了,有些自嘲,“若是孤说,那女帝要抢了孤去做她的夫郎,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