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阮君庭沉沉一声。
凤乘鸾慌忙改口,“啊,不对,是您睡不着!”
她现在若是离得近,大概就能听到阮君庭磨牙的声音。
“怎么做?”
“借殿下的头用一下!”
阮君庭一双凤眸瞪圆,他已经懒得喊“来人”来吓唬她了。
凤乘鸾立刻识相,赶紧解释,“您误会,的确是……,借您的头,用一下……”
她说完,也痛苦捂脸。
为什么她见了他就没办法好好说话!
“若是按压穴位之法,就无需废话了,自己出去领死。”
他又换了支笔,继续翻折子。
“非也非也,我的法子,天下无双,岂会那么俗气!”
阮君庭的笔,啪地向桌上一撂。
磨叽!有屁快放!
凤乘鸾呵呵笑,“很简单,您枕在我腿上睡。”
轰!
阮君庭周身一阵杀气乍起!
将他的头放在女人的大腿上,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凤乘鸾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改口,“没关系!你不喜欢把头给我也行,我给您抱,我吃点亏,但是没关系!呵呵!”
阮君庭:“……”
他放下朱批笔,站起身来,竟然也只穿了一件浴袍。
显然是刚刚杀过人,沐浴过,还并未正式更衣,就忙着批阅奏折。
他踱了几步,审视她半晌,牙缝里崩字:“倘若无效,胆敢诓骗孤,你的下场,不可想象!”
“呵呵,我懂!您帅您最大!”凤乘鸾有意无意向他腰间往下瞄了一眼,一侧的眉毛啵儿地一挑。
那神情,就像透过浴袍看到了什么稀罕玩意!
阮君庭就眼角一阵狂跳。
哪儿来的这么个不知死活的!
……
上床,阮君庭是有点尬。
半生已去,他一向都是一个人睡。
从前还有只猫作伴,现在连猫都老了死了。
如今,却要多一个人挤在一起!
他瞪着眼,看着这死丫头爬床爬得轻车熟路,在他的枕头上一枕,窝了窝身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等着他。
他在床边坐下,盯着凤乘鸾,却没办法躺下。
凤乘鸾眨眨眼,“殿下是不好意思?还是害怕?”
阮君庭下颌微微昂了昂,“再多嘴,拖出去砍死!”
“哎!”她响脆地答应。
他躺下的瞬间,瑞龙脑的香气袭来,还有他身上久违的味道和温度。
凤乘鸾眼底一热,喉间有些哽咽。
他与她保持一拳距离,瞪着眼,盯着她,全神戒备。
她强忍着不掉泪,伸出手,想要抱着他。
哪怕就一下。
她好想他……!
“转过去。”
她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他沉沉一声喝止了。
“哦。”
凤乘鸾只好转身,背对着他。
接着,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臂,将她抱住。
有些僵硬,有些生疏,有些重。
她眼中的泪珠,便再也压抑不住,背对着他,肆意流淌成河。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地过了好一会儿,就像炉火,渐渐融了寒冰。
他的手臂,没那么僵硬了,或者,他重温到了怀中抱着一个温暖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只冷硬的手,将她的身子向怀中捞了一下。
凤乘鸾的脊背,轻轻与他的胸口相抵,两个人以同样的完美弧度,微蜷着身子,窝在了一处。
身后,他的眼帘,像一只不安的野兽,一次次企图睁开,却一次次垂下,最后,终于被这种温暖驯服,沉沉合拢。
凤乘鸾一动不敢动,静静听着他在耳后渐沉的呼吸,悄然松了一口气,真真心疼。
他该是已经有多久没睡着了?
之后,心头又是一凛。
要不要杀了他?就趁现在!
第270章 她乱了他的心神(1更)
杀意一念间。
凤乘鸾的身子,在他的手臂下悄然滑转,小心翼翼重新面向阮君庭。
却发现他那一双眼睛,正狠狠盯着她!
妈耶!
她想躲开,离他远点,却被他重重捞回来,吧唧贴在一起,接着,翻身压住,一只大手便将她的小细脖子给死死箍在了床上。
“喀……,放手……,你要掐……死我了……”
凤乘鸾使劲打他的手,却像打在铁柱子上一样,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一次,又是谁派来的?”
“不……,玉郎,我……,不是……”
她失声喊他,一双脚拼命地蹬,却被压在下面,丝毫动弹不得。
玉郎?
阮君庭的手果然一松,放开了她的脖子。
“咳咳咳……”凤乘鸾好不容易被放开,一阵猛咳,“你掐死我了!”
他骑在她身上,俯视她,那目光凉的,随时可以把她冻成冰,“这世上已经没有活人知道这两个字了,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啊,宸王殿下,你很重的,压死我了!”
阮君庭的脸,历经岁月摧折,纹路几许,却静得如一张铁板,没有半点波澜,居高临下,完全没觉得坐在一个女人身上,将她压死算是什么可耻的事!
“孤在问你话,如实回答!”
凤乘鸾伸手想要推他,“那麻烦你换个地方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可她的手还碰到阮君庭的衣襟,就被他捉住,向两边一拜,咔嚓!摊开压住!
他弓起身子,笼罩在她上方,如雪的长发,从肩头垂下,滑落在她的肩头,沉沉喝道:“最后一次,是谁派你来刺杀孤的?”
凤乘鸾现在被摆成了一个“大”字,不,应该是“十”字。
但她暗暗记下这笔账,将来总有一天,要将阮君庭摆成一个“太”字!
“你问了这么多问题,到底让我回答哪一个?”
“一个一个,如实回答!”
他像只猛虎,扑住了猎物,那里管她的死活,一双手将她的手臂按得快要断了。
“回答什么啊?我只想翻个身!你压死我了!”凤乘鸾哇哇叫。
“谁告诉你的‘玉郎’这两个字?”
“什么玉郎?是冤枉!我都给你抱了,吃这么大亏,就为了哄你睡觉,现在翻个身,就要被掐死,还有比我更冤枉的吗?”
阮君庭眉心一跳,杀生半世,方才这个小女子身上赫然流露出来的杀意,他绝对不会弄错。
若不是本能地察觉到那股杀意,将他惊醒,现在,他可能真的抱着她,沉入黑甜乡之中了!
他俯视着她的脸,就与当年那人一模一样。
一样的华丽飞扬的眼,一样像花瓣般的唇。
一样的桀骜不驯却又娇蛮的目光,一样生气时会微微翘起的弧度。
二十年!
心悸的二十年!
他就像趟过一场噩梦,重新回到与她相依为伴的那条路上……
可耳畔垂下的华发,却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它们,是为了谁,一步之间,青丝化雪!
凤姮……!
他耳畔,至今还回响着长凤刀穿透她枯朽身体的声音。
那声音,让他日夜无法入眠!
阮君庭死死盯着凤乘鸾,眼眶沁了血样的红。
他在一滴泪滑下之前飞快转身,顺手将被压在身下四仰八叉的人给扔到地上,之后,挥手落了床帐。
“跪在外面。”
“哦。”凤乘鸾被他这一丢,摔得好痛,委屈扒拉地在床边侧身跪好。
可这些痛,都不及方才那一瞬间的心里痛。
他方才看她的眼神,将她看得心都要碎了!
她活着时,他就没有一日开心。
她死了,他就更不开心。
是不是上天垂怜,知道她将他忘在了这里,才设了这样一个天大的局,只为让她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床帐里面,没有半点声响。
凤乘鸾跪坐在外面,也彻底放下伪装,哪里还有半天方才的嬉皮笑脸。
为什么要复活另一个他,就要杀死这个他?
都是一样深爱她的人,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若是没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没有那些未解的仇恨,没有那些还被沈星子的阴影笼罩的亲人,她或许,就该留在这里,陪他开开心心,走完下半生。
凤乘鸾一声几乎不可闻的长长叹息,再次醒了床帐里的人。
阮君庭睁开眼,隔着床帐,借着外面的光,依稀可见她的侧影。
为何世上会有如此相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