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宴尘远扯着嘴角笑了下,“您这是上班儿还是刚下班儿啊,我记得您不休假么这两天。”
“休个屁,我昨晚刚躺下街区就有人闹事,烦死了,”中年人打了个呵欠,“你还别说,现在的流浪汉争地盘打挺狠,差点儿给打死了。”
宴尘远笑笑没说话。
“去看看呗,那瘸子说揍他的不是人,”中年人说,“给他吓得半死。”
“您可别,受害者说凶手不是人的多了去了,”宴尘远把他的胳膊拍开,“还都能是鬼犯案啊?”
中年人乐了半天,说:“还真挺奇怪的,那瘸子说自己拿酒瓶给揍他那人开瓢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却只有瘸子一个人在地上瘫着。”
宴尘远其实有点儿不想搭理他,但这会儿电梯还没来,他只能继续在这儿和中年人尬聊:“犯人呢?”
“跑了,”中年人比划了一下,“脑袋被开瓢,然后翻墙跑了,牛逼吧,那血迹直接往墙上挂了一串。”
宴尘远愣了下,心里忽然有种古怪的想法。
“那墙挺高,新修的,周围也没什么借力的东西,”中年人喃喃道,“怎么爬上去的啊……”
“带我看看,”宴尘远马上说,“说不定……我知道什么。”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等电梯来了之后宴尘远摸出手机,想给萧渡水发个消息,想想还是把手机揣回去了,等线索落实了再说。
“找到了,”陆桓意一撑桌子,豆大的汗水直接滴落下来,他脸色苍白得有些不同寻常,“给景丞打电话!”
尹烛站在他身边,不太赞成地望着他:“你法力使用过度了。”
“没事,”陆桓意推了尹烛一把,“快打电话啊你!”
尹烛皱起眉,不大情愿地打了个电话给景丞,不多时景丞赶到猫咖,迎客铃被他粗暴的推门动作而撞得叮当响:“找到了?!”
“他应该是受伤了,血里的气息更浓,所以才找到了,”陆桓意捧着一杯热水,手还有点儿哆嗦,摸出手机点了点地图,“在这片儿,具体的……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他现在就在这片区域里。”
“好,”景丞坐都没坐一下,扭头就要走,又转身回来很郑重地握了握陆桓意的肩膀,“……谢谢。”
“但是你要做好准备,”陆桓意说话有点儿大喘气,“我用符咒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气息,直到他受伤流血才检测到一点儿微弱的气息,他很有可能……”
“没关系,”景丞打断了他,“他能回来就行。”
陆桓意便不嘱咐了,让尹烛把景丞送到门外,看景丞开车离去的时候还有点儿怕他出什么岔子,又让尹烛跟着过去,自己坐在沙发上,握着水杯手直抖。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中年人直接带着宴尘远来了医院,瘸子伤得很重,好在没有致命伤,但另一条腿也断了。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打我?”瘸子说话的声音很虚弱,“我昨晚喝多了,想去找点儿吃的,他窝在巷子里我都没看见他,他就冲出来打我……”
说着,他顿了顿,“按理说那段儿地区是垃圾堆,不算谁的地盘啊,忒不讲理了那人。”
“打你的那人长什么样子,看清了么?”一旁有一个警察正在做笔录。
“没看清,太黑了,”瘸子说,“但是就看见……他穿着病号服吧,病号服还是比较好认的,很薄,那人挺瘦的,没想到这么大劲儿。”
宴尘远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跶出来了,他走过去,摸出手机调到之前的监控视频截图,指着上面的背影说:“您看看,是这个人打的么?”
瘸子眯缝着眼睛,仔细认了认:“对,就是他打的我。”
萧渡水赶来医院的时候笔录已经做完了。
宴尘远蹲在医院外面一个拐角抽烟,冲他招招手:“别慌。”
“是孟然吗?”萧渡水跑过去,站在他面前,“是吗?!”
“是,”宴尘远应完这声后,把烟掐了,“我给我俩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去那片儿蹲他。”
“……为什么?”萧渡水没听明白。
“根据那个瘸子的话来判断,孟然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看谁都觉得要害他的状态,”宴尘远说着,缓缓站起来,搂了搂萧渡水的肩膀,“瘸子这一趟应该把他吓着了,估计……又会躲起来,你明白的,孟然想躲起来的时候没人能找到他。”
萧渡水瞪着眼睛,过了几秒之后垂下头,拳头握了握又松开,浑身无力。
“好歹有线索了,走吧,”宴尘远说,“去把咱儿子接回来。”
第55章 逃跑线路
寻找向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陆桓意把确切地区指出来之前,景丞就来过这些地方,大大小小的街道走了个遍,孟然居然还真就藏在那些阴暗的小角落里。
他回来了,但是没有回家,身上穿着病号服,瘦了太多,还受伤了。
宴尘远打来电话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报,孟然极有可能处于一种敏感的状态,被瘸子这么一吓,又要躲进角落里藏很久。
景丞先去了瘸子被打趴下的那条小巷,那是这条街的人们堆放垃圾的地方,附近有些夜市摊,有些烧烤小店,垃圾杂乱的收拾在一块儿堆放在这里,没人管,这里快拆迁了,管得也就更加松懈。
孟然来这里干什么?
景丞走进巷子里,看见地上那摊血,旁边还有丁点溅开的血花,沿着血迹一路往旁,有几滴血挂在墙上,再然后就没了踪影,孟然受伤后是翻墙离开的这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用力,跳起来后双手扒拉着围墙边儿一撑,坐到围墙上翻跳了过去,巷子后头是条更脏的街,连着公共厕所,还没走进厕所门口就能闻到一大股臭味儿。
冬天就是有把一切味道变得冰冷的本事,吸进肺里把血液都冻得透凉。景丞掌心还带着一点儿土渣,拍干净了才把手揣进兜里,继续朝前走着。
孟然失踪六个月,他只有三个月的实感,但这仅仅存在的三个月就让他十分不好受。
一个人如同人间蒸发,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死了,只有你还相信他活着,这样的感受并不好,景丞偶尔会觉得他们其实还在轮回边境里,这一切都是幻觉,等他察觉到不对了,醒了,就能够突破这里。
难过的是这里是现实。
人总是要先想到什么事情才会去做,哪怕是一个突然的反应,在大脑里也是早有预谋的,景丞觉得自己醒来后一直想着要找回孟然,一定是在大脑里做过这样的预想,如果有一天孟然不见了,他会怎么办。
这几个月他没有办法思考所有的事情,确认孟然的死亡对宴尘远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对景丞来说何尝不是。
他从医院醒来,试图从各方各面收集到孟然还活着的证据,可现实的每一项,每一条都在诉说着孟然的失踪即死亡,景丞活在这个世界里,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去轮回边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活着的死了的孟然,他总要见到其中之一才行。
鬼血要注入身体,改变血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人类还不能随便输血呢,更何况往身体里导的是鬼血,景丞身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痕迹,青紫色的大片大片弥漫在他的皮肤之下,碰一下就疼得厉害,最疼的时候他根本无法躺下,坐着也办不到,只能站在房间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有时候疼得太厉害了,他就穿上一件衬衫——没办法,穿得太多压到皮肤也会痛——然后走在街头,那些阴暗的,灯光照不到的小角落里,景丞往里去看,试图找到孟然的身影,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不过他从中认识了很多流浪汉。
了解到了很多平常不可能注意到的细节。
流浪汉们有群聚地点,地域划分很明显,这块儿是谁睡那块儿是谁睡,非常有领地意识,不过像巷子里这样大片的垃圾囤房地不会被谁独占,孟然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凑到这里来。
他不想见到别人,躲在这里,既不会碰到别人也不会被赶走,最重要的可能是……孟然饿了。
景丞忽然觉得胸腔沉闷,他和宴尘远他们都一直不敢考虑的一个问题,孟然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此时孟然出现了,他不得不去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