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父女向她行礼问好,恰到好处的修养一点都不令人厌烦。
“林太太,您看起来年龄很小呢。”宋嫣琦主动和她搭话。
乔若初没有像现下时髦的夫人一样烫成妩媚的卷发,自然挽起的发髻黑波耀目,烘托着不施粉黛的桃花面,如未出阁的碧玉少女。
“是的呢,姻缘来的早,只好先结婚喽。”
“真羡慕您。”宋嫣琦含情脉脉地望了林君劢一眼,笑容淡淡的,带点哀愁。
从那一眼里,乔若初笃定她是爱慕林君劢的,万映茹说的一点错儿都没有。
“宋小姐这样的闺秀淑女,怎会没有好姻缘。”乔若初找了一句蹩脚的话来安慰她,不是故意的,她的心有点乱。
宋嫣琦殷切的目光投向林君劢,他笑着开口说:“我和我太太想的一样。”她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去,秋水般的黑瞳雾气氤氲。
看着她多情的背影,乔若初说:“她对你,当真痴情。”
“生命就这么长,除了你之外,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分给另外的女人,若初,你要明白。”
沈儒南对乔若初相当的好,见面就赠了她一个沉甸甸的红包,说是压岁钱,让她相当吃惊。她还发现他看林君劢的眼神,不同于上下级的关系,完全是一副慈父情怀,两人的身材面容,似乎也有三五分的相似。
她想大概林君劢从小跟在沈儒南身边长大,所以对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感情,也谈不上缅怀,所以在家里不祭奠也不提起。
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她瞥见辜婉珈独自坐在角落里,嘴唇比从前薄了些,着装素的不像她从前跋扈的风格。
沈约和她的婚姻出问题的事儿,乔若初是知道的,去年辜婉珈被沈约踢掉孩子的时候,她正巧在杭州过暑假,还来医院探望过她,后来没了他们的消息,乔若初以为和好了呢。
看这光景,辜婉珈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乔若初很好奇,就她所了解的辜婉珈,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能一直跟着沈约过下去吗。
“嫂子,过年好啊。”
正在审视辜婉珈的功夫沈约凑过来与乔若初打了个招呼。
他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出来:“红包。”
乔若初来之前备好的,她赶紧掏出来放在沈约的手上:“沈少帅,过年好。”
沈约漫不经心地收入口袋中,“嫂子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难怪我林大哥公务一结束就急着往家里赶呢。”
乔若初脸蛋微红,四处寻找林君劢的身影,“多谢沈少帅夸奖。”见她不太好意思,沈约知她出身小户,来不得玩笑,正好有个穿银红色的丫鬟模样的人来叫他,便挽着女孩子的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才从随行副官的口中得知,辜婉珈已经不能生育了,沈家放了个清白人家的女子在沈约的房里,虽然没给名分,但辜婉珈也算是彻底被冷落了。
“君劢,我想找葛神医把个脉。”有这个念头许久了,她隐忍着没说出来。
“夫人,你不要这么紧张。沈约是他沈约,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多心了。”林君劢知她受了沈家的刺激,急着安抚。
“君劢,我知道。说不定身体有了其他的隐疾,看看有什么坏处?”
回到家里,林君劢去书房抽出一张纸给她看,“这是葛慕川开给你的,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不敢让你喝他开的药方。”
乔若初拿过去看了看,他不拿给佣人煎药,她不能上自己主动要去,那样岂不是太没尊严。
“君劢,那算了吧。”
“嗯,我不急,还像同你过几年吟风弄月的日子呢。”
春节期间,林家来往的人多,主要是林君劢的弟兄们,妙仪师太不愿意住下去,早早就搬回了水月庵。万映茹不愿意在家里看二人卿卿我我,跟着妙仪师太聆听梵音去了。
乔若初说无趣,林君劢拿出自拟的那份结婚证书来非叫她想一句写上。她的国文基础不好,私塾念的时间短,只好埋头他的藏书里面,希望能找到灵感把欠他的那句补上。
恶补了几天,她对文学实在谈不上敏毓,不要说灵感了,见了诗词歌赋都恨,叫林君劢实在无语。
“我大约要想很长时间了。”她苦恼地说。
“用情太深,一时难以言表,我能理解夫人。”
乔若初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夫人,你今年怎么不画九九梅花图了?”他眨着眼睛促狭道。
别墅里三两棵梅树已经含苞待放,从花骨朵的形状看,是白梅,她不答他的话,跑出去折了一枝回来,插在花瓶里。
他静静地看着夫人摆弄,眼神无比温柔,不知为什么,竟有点怕这样的光景流走的太快,心间莫名地落了些惆帐。
这大约是军人审时度势之后对战争的担忧吧,刚一过年,日本向东北佳木斯的武装移民预示着,对华发动全面战争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了。作为一名地方军事将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一种命运。
“君劢,你在想什么呢?”
见他看得出神,乔若初好奇地问。
“还不是看你看得入迷了?你大约就是书里说的梅花仙子吧。”
他奉承了爱妻一句,政治这种事情,他是不愿意对她讲的。
“油腔滑调,你明明都没看着我。”乔若初嗔他一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意外
正月十五,他们像去年一样赏灯游夜,子时过去才回到家中。
刚躺下睡着,卧室的电话铃声大振,紧接着外面有人敲门。林君劢腾地坐了起来,接了电话披上衣服就往外面冲。
“出什么事儿了?”
“回来再说。”
哪里还睡得着觉,她穿好衣服起来要出去找林君劢,值班的副官说水月庵那边出事了,已经调派了许多人过去,劝她在家里等着就好。副官还告诉她,沈儒南在水月庵里,大约是被人袭击了。
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冷颤,有种山雨欲来之前的预感。
沈儒南到底是放不下妙仪师太,昨天从杭州赶过来,晚上趁着无人来水月庵和妙仪师太说说话。
谁知道刚进门没半小时,就被人打了冷枪,虽然以他的敏捷没有受伤,但考虑到自己只带了两名副官,他还是护着妙仪师太从水月庵内出来准备上车回到城中安全的地方,哪里知道刚一出内门,子弹就从四方射了过来。
暗中护着妙仪师太的人见情况不妙,立马过来保护,没想到和妙仪师太在一起的竟然是沈儒南。这可非同小可,他们一边玩命抵挡子弹一边派一个人跑出去通知林君劢。
沈儒南的副官护着二人往外面撤退,谁知道刚一出庵门,外面还有一拨埋伏的人,黑暗中交起火来,眼看就要丧命,周玉成帅先带人赶了过来,从后面打散了围住沈儒南和妙仪师太的人。
可能是事先做了周密的计划,不管周玉成的人怎么打,他们死死盯着沈儒南和妙仪师太打,林君劢带人赶到的时候,他们见势态不妙,直接引爆了埋伏在水月庵里的炸弹。
火光震天之后,多年来香火旺盛的水月庵被炸得七零八落,许多来不及跑出来的小尼姑,被炸死在里面,肢体横飞,惨叫连连,惊得人魂飞魄散。
乔若初在城中都听到那边一声巨响,险些震得她跳了起来。沈儒南为了保护妙仪师太中了一枪,在胸口腋下的位置,已经走不稳路了。林君劢叫魏同生护送他赶紧到医院救治,他带着周玉成前去围剿袭击的人。
他一个闪身击毙了几名对方的人,另外有一人中弹,听见有人喊徐处长,周玉成反应过来,立即击中火力朝那个方向射击,对方人员抵挡不住,死的死,逃的逃。腿上中弹的徐鸿声被丢在那里龇着牙乱叫,周玉成的人没怎么费事就把人抓到了。
“呵呵呵呵,你们不敢杀我的。我是党国的人。”
林君劢似乎不太相信人就这么被抓到了,逼近一步,确认是徐鸿声本人后骜然:“不敢,你这狗命,怕脏了我的子弹。”
“哼,你不过是沈儒南和妙仪老尼姑苟且出来的野种小儿,好意思腆着脸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呸!”徐鸿声阴鸷的声音划破十五的夜空,比刚才的爆炸还要震裂耳膜,在场的人,顿时如中了邪般呆默。
周玉成提枪要灭口,被林君劢一脚踹倒在地,“人押回去关起来。”见他比平时还要沉冷三分,手下的人个个噤声屏气,推搡着徐鸿声先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