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53)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宫殿与内司离着不远,平日里只要走上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只是现下时间已晚,有些宫道的宫门已经落锁,舒秋雨难免要绕上一点路,从大路过去。

从内司去沉月殿要绕过御花园,现下外头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只有银杏手里这盏灯,御花园中树影重重,银杏瞧着哪都觉得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怪物模样,心里虚得很,一边催促着舒秋雨快走,一边都快把手里的账册都捏皱了。

“……你怎么胆子这样小。”舒秋雨叹了口气:“定是白日里又去听人家嬷嬷侍女们偷讲那些神鬼之事了。”

银杏被她说中了,讪讪地瞅了她一眼,没敢还嘴。

“算了。”舒秋雨说:“咱们快点走也就是了,明天带你回府去住。”

舒秋雨说着,便伸手去那银杏手中的灯笼,想要自己走在前头。银杏正怕得厉害,也就顺势给她了。

小小的纸灯笼在俩人手中过了个场,映着周围那一圈火光晃了晃,在转瞬之间从舒秋雨余光中勾出了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舒秋雨手一顿,下意识直起身来,朝着余光中人影的方向看去。

那人影动作飞快,又离得太远,没有被灯火照亮,只是闪过时被舒秋雨恰好看见。

银杏被她这一下吓了一跳,声音都虚了,战战兢兢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扯了扯舒秋雨的衣角,颤声问道:“小姐,你看见什么了?”

舒秋雨没有说话,她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一瞬间人影划过的方向,转头向着不远处的宫殿群看了看。

“银杏。”舒秋雨问:“那是个什么方向?”

银杏探着头往那边敲了敲,犹豫地说:“那片角落的几个宫殿还空着的,除了洒扫的内侍之外,没人住呀……”

“是吗?”舒秋雨说。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潜意识里总觉得方才路过的那人仿佛不怀好意。只是那人影消失得太快,她连身形特征都没看清,也分不清到底是侍女还是内侍。

“是啊。”银杏说:“只不过再往那头走一段,向左折一下,就是太后娘娘的仁寿宫了。”

亥时三刻,仁寿宫的正殿还未熄灯,宫门口守夜的小内侍已经撑不住了,缩在墙角的被褥间眼皮打架。殿内伺候的大内侍们还如白日里一般候在门口,偶尔有几位从屋内出来,端着茶盘去水舍换茶。

这两样或体面或清闲的活儿十里一样也不沾,于是只能站在偏门旁边昏昏欲睡地守夜。

他半靠在墙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墙面光滑,靠是靠不住的,反复醒来又谁去几次之后,终于有一回睡得沉了,脚下没站稳,膝盖一弯就往下摔。好在他下落的一瞬间便惊醒过来,才免得自己一脑袋扎到地上去。

十里醒来的瞬间,他身边的侧门也恰好被人从外头敲响,他捶了捶酸麻的腿,一步三挪地走到门边,问道:“谁呀。”

“是我。”外头的人说。

那是个十里很熟悉的女声了,于是他没有再多问,而是沉默地打开了锁,将偏门掀开一条小缝,将人放了进来。

玲珑熟门熟路地从门外挤进来,问道:“太后娘娘睡了吗?”

十里不敢直视她,先是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随后才想起来要回应,于是摇了摇头,轻声说:“还没有,我方才还听见太后娘娘吩咐人去做事。”

玲珑心里装着事儿,闻言胡乱点了点头,便脚步匆匆地往正殿去了。

十里在原地瞧了一会儿她的背影,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将偏门重新关好。

他没有再上锁,而是只拉上了门栓——按他的经验来看,玲珑不会在这里待上许久,顶多也就半盏茶或一炷香的时间便会从里头出来,若是现在锁门,一会儿还要费一遍事。

十里眼瞧着玲珑进了正殿,彻底没了影子,便将双手揣进袖筒里,走回墙根底下,重新靠回了阴影里打瞌睡。

玲珑轻手轻脚地走进正殿——她惯常会时不时来给阮茵回话,这满屋的人都认识她,也不必通报。

夜已深了,阮茵却还没歇息,她换了身轻薄的软衣,额上绑着抹额,正靠在软榻上吃葡萄。

旁边的内侍正轻声细语地劝她仔细肠胃,只让她吃了几颗,便将那银盘子挪得远了些,又给她上了碗茶。

玲珑走过去,阮茵榻边的小内侍自觉地让开些许,给玲珑腾了个跪着的地方。

玲珑在三步远外跪了下来,膝行着走近几步,轻声唤道:“太后娘娘。”

“你近来来得有些频了。”阮茵说:“有什么事儿值当你总往哀家这跑,陛下若寻不到人伺候,麻烦的可是你自己。”

“今夜江大人进宫来了,不必奴婢伺候。”玲珑说。

榻上的阮茵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微微拧紧了眉,问道:“江晓寒回京了?”

“听着那话头,是今晚上刚到的,便进宫来给陛下回话了。”玲珑说:“只是有外臣在,奴婢不好在场,送完了点心茶水便出来了,除了听见几句寒暄之外,再没有什么旁的。”

“没有什么旁的。”阮茵冷笑一声:“铮儿先前写信的时候还跟我说了,在安庆府那边瞧见了江晓寒的踪迹,说他不走水路也不进驿站,专往乡野田头上钻。”

“江大人进宫的时候,夜已深了,奴婢觉着,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这个时辰应当不必进宫来着。”玲珑低声道:“只是紫宸殿人手森严,奴婢不好偷听。”

“你也偷听不着。”阮茵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说道:“十年前,这位江大人往两江走了一趟,便一手一个拉下了两位成年的皇子,本事大着呢。

阮茵说起这个就来气,胸口起伏了两下,恨声道:“当初铮儿为嫡为长,明明是有大望于皇位的,却被这位江大人使了个阴招,才栽了跟头。若不是先帝偏听偏信,哪有宁衍什么事儿。现在他又往铮儿那边跑,谁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

无论是作为先帝的皇后,亦或是宁铮的嫡母,阮茵对江晓寒的怨气都是只多不少。宁铮与皇位失之交臂,她去皇陵“祈福”七年,都或多或少是拜他所赐。

玲珑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一刻都没敢耽误,冒着被宁衍发觉的风险漏夜来了。

阮茵自己气了一会儿,终归是理智占了上风,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累似的摆了摆手。

“近来若没哀家的吩咐,你便不用过来了。”阮茵说。

玲珑愣了愣,问道:“这是为何,是你奴婢近来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吗?”

“——也不是。”阮茵似乎是想起了另一桩事,顺口吩咐道:“还是有件事要你去打探的。”

玲珑不怕被差使,就怕阮茵觉得她没用,忙道:“娘娘吩咐。”

“哀家记得,陛下的及冠礼是要安排在今年。”阮茵弹了弹指甲,说道:“若是御前议起了这件事,你记得来给哀家回话。”

“哀家要送皇帝一份及冠礼。”阮茵说。

第47章 玲珑

玲珑不想深究阮茵口中的“大礼”是什么,也明白这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

她从小被送去宁衍身边伺候,深知自己不过是阮茵搁在宁衍身边的眼睛和耳朵,是阮茵十年前离宫时,为了她们母子日后前程埋下的钉子。

其实玲珑大致能明白阮茵的心思——那心思再单纯无比了,天下哪有母亲能容忍自己儿子的东西被别人凭空抢去,还是被自己平日里最看不起的人抢去。

阮茵从小受宠,性格也拔尖,轻易不知什么叫“委屈”。玲珑时常来给她回话,也听见过她不止一次地埋怨,说是淑妃那样一个面团似的人物,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扎手的儿子。

话里话外,竟是丝毫这位帝王生母没将放在眼里似的。

这些话连玲珑都听见过,何况是天天在仁寿宫伺候的人。只是阮茵命好,担着个先帝嫡妻的名头,便能凭空往宁衍身上压一个孝字。无论她再怎么放肆,只要不闹出什么弑君造反的丑事,宁衍就还是得好声好气地供养她一辈子。

这世上有千百种命数,玲珑想,有那高高在上还不知足的贵人,也有她这样身家性命都捏在旁人手里的蝼蚁。

宁衍最初登基时,满后宫没人将他看在眼里。若不是有两位辅政之臣横插一脚,将阮茵釜底抽薪地送去了皇陵,宁衍现在的坟头草八成都三尺高了。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