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52)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江晓寒笑了笑。

或许宁衍自己也没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先带了一股“百无禁忌”的底气,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他做了,便一定能做成似的,丝毫没想过“失败”带来的也同样是无能。

不过江晓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笑的,他十六岁时比宁衍还要自视过高,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自觉能将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说到底,少年这点倔强的执拗气是种时节一过就没有了的珍贵产物,帝师大人觉得实在没必要暴殄天物,所以只要不真捅出篓子,其他的顺其自然便好。

“臣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太后娘娘惹着陛下了?”江晓寒忽然笑着问道。

宁衍:“……”

宁衍的话茬顿时打住,他尴尬地又捡了块糖糕吃了,悄悄瞄了一眼江晓寒的表情。

他从小就有点怕这位老师。

倒不是说江晓寒平日里授课多凶,这位老师脾性好,也不迂腐,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只一点让宁衍心里打怵——他总觉得这世间的事儿,没几样能瞒住江晓寒的眼睛。

似乎你只要在他眼前转一圈,被他似笑非笑地看上那么一眼,心里那点小九九便会瞬间被翻到太阳底下晒个一干二净。

宁衍讪讪地放下筷子,干咳了一声:“老师是自己人,朕也不掩藏什么。太后娘娘还是那样,偶尔会叫玲珑去问些事儿,给朕找点不痛快。”

——这是没完全说实话,江晓寒想。

江晓寒也无意戳穿他,他向来“宽容大度”,一向愿意给孩子们留面子。

“其实这天下的母亲,大多都是偏心亲子的,这也无可厚非。眼瞅着长乐王年岁渐长,她心里便更不会痛快。这些年来,阮家一脉一直没能安分,想必陛下是瞧出来了。”江晓寒说:“不然陛下大约也不会这样心急。”

“老师会不会觉得朕实在小孩心性。”宁衍叹了口气,说道:“朕先前那话说出来,瞧着就像是为了报复太后,在找三哥不痛快一样。”

“陛下这说得是什么话。”江晓寒故作讶异:“臣非但不这么觉得,还觉得陛下做得对。”

站在墙角装灯架的何文庭:“……”

正想往嘴里塞第三块糕的宁衍:“……?”

“老师说笑了。”宁衍艰难地咽下一口糖糕,说道:“古往今来,哪本书上不是都说帝王应立身持正,不可有所偏颇吗。”

“可陛下是帝王,若是有人让陛下不高兴,那陛下要想办法处置他,一劳永逸,有什么不对。”江晓寒说。

何文庭几乎以为面前这位帝师是被人假冒的了,他狐疑地抬起头,在角落里借着烛火仔细地端详了江晓寒一会儿,想看看这位到底是不是正牌的。

宁衍压根没把这话当真,笑着道:“老师莫打趣朕了,若是觉得朕不对,直说便好。”

“臣是在打趣,可也不是。”江晓寒也笑了:“臣不懂旁人如何想,但既然陛下问臣,臣确实是这么想的。”

“古往今来的训诫确实说君王要立身持正,不能有所偏颇——”江晓寒话锋一转:“可书上也说,帝王要辨忠奸,赏罚分明。”

“太后娘娘的心,陛下知道,臣也知道。”江晓寒说:“若从慈母之心来论,太后娘娘想要自己亲子享受这至高之位实属情有可原。可陛下是帝王,她若是真心实意地跟陛下作对,便是想让这朝堂都不安宁——朝堂不稳则江山不宁,是有损国祚的大事。所以,陛下若想想办法处置,也实在无可厚非,这本是为国为民之举,有什么错可言。”

宁衍一直觉得,他这位老师一向能说会道,舌战千儒都使得。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师——”

“关于太后之事——”江晓寒说:“古人云,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太后娘娘是陛下名义上的母亲,若她能随意拿捏陛下而陛下无计可施,那其他臣子和宗亲呢。”

“陛下。”江晓寒收敛了些笑意,说道:“臣教了陛下十年,知道陛下是个好孩子。”

宁衍微微一愣。

江晓寒的语气认真又温和,“孩子”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又轻又缓。

虽然宁衍一直以来都在宁怀瑾面前撒泼讨宠地装小孩,但他心里却明白自己早已经跟“孩子”俩字沾不上边了。他需要威严,也需要成熟和城府,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其实是种变相的侮辱。

但江晓寒是个例外。

在宁衍的印象里,在他们几个小家伙还年幼到不如人家大腿高时,江大人就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与他们说话时会半矮下身,看着他们的眼睛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好声好气地就事论事跟他们商量。

有时候是他们被江晓寒说服,但也有时候是江晓寒被他们“说服”。

所以他这句话非但没让宁衍觉得被冒犯,还莫名地令他感受到了一种没来由的欣慰。

“因为这个,所以臣不想劝陛下什么,臣相信陛下心里有分寸。”江晓寒和缓道:“昆仑山高路远,消息不太通畅,臣不知道离京的这小半年里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变得这样犹豫。”

“不过臣愿意相信陛下心里有数。”江晓寒说:“无论是封地之事,还是太后之事。臣既然已经与陛下说了利弊,陛下也明白,这样就够了。陛下心里有自己的考量,是不必都一一说与臣子听的。”

江晓寒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也似乎没有。

但无论如何,他这句话确实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将宁衍心里那点些许动荡钉得灰飞烟灭

第46章 送礼

宫内一过了亥时,便不会再有人出来走动。月色高高地悬在暮色之中,被乌云遮去了大半,浓郁的阴影从房后延伸出来,顺着的平整的青石地面大片大片地延伸开来。

微弱的风从宫墙根底下穿渠而过,带出些细碎的风声,听起来像是女人们似是而非的呜咽声。

舒秋雨接过银杏手中的钥匙,将内司的库房好好地锁了起来。

银杏手里提着盏纸灯笼,怀里拢着几本账册,被外头那些风声搞得后背发毛,直往舒秋雨身边贴。

“小……小姐。”银杏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道:“今晚咱们又不回府住啊,您都三天没回去了。”

“不回去了,还有账册没看完。”舒秋雨淡淡地说:“春日宫内的侍女和内侍要分发新的布料裁衣,耽误不得,今晚还是住宫内。”

“当我不知道,说什么看账册,还不是因为小姐跟老爷吵架了。”银杏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姐是做女儿的,老爷说两句也就算了,何苦要跟他顶呢,没得现在落个回不去家的下场。”

银杏是个没怎么出过内宅的小丫头,虽说这些年来陪着她琴棋书画一溜学下来,也略识得几个字,可脑子和眼界总圈在内宅出不去。

舒清辉说来说去无非只是那些事,过了年更是变本加厉,这些天倒是不提让她去与宁衍“多多相处”了,可却又打上了往宫内送女官的主意。

舒秋雨从小在内宅耳濡目染那些持家之道,哪能不知道舒清辉是什么意思。

试图往皇帝身边塞些暖床的人,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也没有。”舒秋雨无意将这些话都拿出来给银杏听,只是说:“确实忙着,陛下既然体恤,在内司隔壁腾了个偏院给我,咱们也不好辜负。”

“宫内有什么好。”银杏搓了搓手臂,说:“我听外头的老嬷嬷们说,宫里有一堆枉死的女人,说不定哪天就要出来闹了。陛下的后宫人这么少,黑漆漆的,看着就吓人。”

“这你就受不了了?”舒秋雨瞧了她一眼,收好了库房钥匙,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幸好我没嫁进皇宫来,不然你天天都要住在这,还不吓出毛病来。”

“呸呸呸。”银杏急忙追上来,气恼道:“小姐说什么呢,小姐努努力,肯定能嫁给陛下的。陛下身上有龙气护佑,当然不怕邪祟了。”

舒秋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初春的夜晚比初冬好不了多少,凉风冷硬,冻得人难受。舒秋雨光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忙搓了搓手,带着银杏往外走去。

宁衍后宫空置,于是他平素除了给太后请安之外,根本不往后宫来,于是也不用担心冲撞,就在后宫的东南角给舒秋雨划了个小巧的宫殿用以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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