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228)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宁衍自己披了件薄披风,拎着手炉招呼了一声何文庭,叫他去偏殿带上宁靖跟自己一块去见阮茵。

仁寿宫宫门紧闭,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里头的人手裁减再裁减,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零星几个内侍侍女走来走去,显得有些荒凉。

宁衍进门时没带随从,也没叫任何人跟着,只叫何文庭抱着宁靖跟在了自己身后。

阮茵正在主殿内诵经祈福,宁衍没叫人通传,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般地溜达进来,施施然给阮茵行了个礼。

“母后。”宁衍笑着说:“好久不见。”

阮茵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

仁寿宫内常年不散的粘腻香气变成了温和而绵软的檀香,阮茵隔着香雾看着宁衍,恍惚间以为过去了半辈子。

阮茵的视线在宁衍脸上一寸寸滑过,最后落到了他身后何文庭所抱着的宁靖身上。

“是哀家失策了。”阮茵说:“没防到你这一手,也没事先发现这个小贱种。”

“还得感谢玲珑姐姐。”宁衍笑着说:“不愧是朕身边最贴心的大宫女,帮了朕不少忙。”

他听起来就像是特意来败者面前炫耀的,若是两年前,阮茵大概会反唇相讥说点什么,但现在她却只是平静地将目光又移回了宁衍脸上。

“玲珑呢。”阮茵问。

“玲珑姐姐?”宁衍笑着说:“不是在朕十六岁生辰那天就死了吗。”

宁衍说着拍了拍手,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深色短打的年轻女人,正是早先在安庆府时就坠崖身亡的“玲珑”。

那女人走到宁衍身后,然后当着阮茵的面从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精致而锋利的原貌来。

阮茵深深地吐出口浊气。

她其实早先猜测过玲珑是不是被宁衍调了包,但她着重留意了对方良久,都没发现对方身上有什么破绽,于是便歇了这个念头,只怀疑玲珑是不是早被宁衍策反了。

“所以你来是做什么。”阮茵缓缓道:“是为了告诉哀家你赢的彻彻底底,还是让哀家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了。”

“也没什么。”宁衍说:“只是想让母后见见朕的儿子。”

“你——”阮茵气急:“你欺人太甚!”

宁衍捡了椅子坐下,掸了掸衣摆上的浮灰,说道:“宗亲不一向说朕不服管教,冷心冷情吗,朕欺人太甚也不是头一次了。”

“你是来耀武扬威的?还是准备活活气死哀家?”阮茵恨声问。

“都不是。”宁衍堪称温和地笑了笑:“朕是来跟母后做交易的。”

“交易?”阮茵冷笑道:“哀家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母后总归是母后,朕也不想让天下真说朕不孝。”宁衍说:“朕记得母后手里还有一封册封舒秋雨为后的圣旨,若母后愿意交给朕,朕可以告诉母后一个好消息。”

“……你什么意思?”阮茵问。

阮茵心里怀疑这是宁衍的另一个阴谋诡计,可她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好消息”。

但宁衍又不像是会无故跑来拿她取乐的人,阮茵了解他,知道他这人不会做这样平白树敌的事情。

“那要看你带来的是什么消息。”阮茵谨慎地道。

她身上的死气被短暂地驱散了些许,阮茵跟宁衍勾心斗角这么多年,防备和算计已经成了本能,以至于几句话的功夫下来,她竟然还比之前鲜活不少。

宁衍其实本也是想把这事儿告诉阮茵的,于是并没纠缠先后问题,而是挥了挥手,示意何文庭将孩子递给阮茵。

“拿去给母后抱抱。”宁衍说:“也让母后看看,这孩子好不好看。”

“你不怕哀家掐死他?”阮茵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眼神已经落在了宁靖的身上。

宁靖半睡半醒,穿着一件桃粉色的小夹袄,被裹在厚厚的襁褓中。他这些日子被养得胖乎乎的,手里抓着一根珠链,像是临时从宁衍身上揪下来的。

他被何文庭递到阮茵手里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也没看清是谁,便张着手要抱。阮茵只是迟疑了片刻,宁靖便探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吭哧吭哧地似乎要哭。

不知为何,阮茵一见他,便觉得心生欢喜,仿佛天生亲近一般。于是她下意识张开手,从何文庭手里接过了宁靖。

宁靖咯咯笑着,抓紧了阮茵胸前的一块刺绣花纹。阮茵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刚瞧了没两眼,就一眼看见了宁靖脖子上戴着的一块金镶玉的长生锁。

阮茵猛然一怔。

“母后不会的。”宁衍轻轻笑道:“三哥的孩子,母后怎么舍得掐死。”

第204章 “……好险。”

几个月来静得仿佛座陵墓的仁寿宫里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哭声。

宫门口看守的禁军被这一嗓子吓了个哆嗦,下意识探着头往门里看了看,紧接着被身边的同僚一巴掌拍到了后脑上。

“瞎看什么!”同僚轻声呵斥道:“陛下在里面呢,你探头探脑的,小心自己的小命。”

“这叫得也太惨了。”那禁军心有余悸地缩回脑袋,直嘬牙花子:“听着像太后娘娘的声音。”

“你少管就行了。”同僚直了直身体,小声说道:“反正发生什么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在宫里当差,把你的耳朵眼睛都扔宫门外头去。”

那禁军也知道其中利害,拍了拍胸口,没敢再往里多看。

正殿里乱成一团,宁靖被阮茵那一嗓子吓得哇哇直哭,何文庭手忙脚乱地试图将孩子抱走,阮茵悲戚间伸手抓了一把,不知怎的将宁靖脖子上的长生锁拽断了。

金镶玉分量颇重,骨碌碌地顺着宁靖滚到阮茵的膝盖上,将阮茵膝盖上那封信砸出了一个窟窿。

阮茵想将那张纸抢出来,只可惜手抖得太厉害,不但没如意,反倒将那张纸撕出了个大豁口。

宁铮的亲笔信打消了阮茵心里的最后一层疑虑,也打消了她心里原本那层因绝望而蔓延出的铜墙铁壁。宁铮还活着的消息如废墟上初生的一片嫩芽,让阮茵感到欣喜的同时,也让那些痛苦和悔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阮茵家境殷实,年少时期成为皇后,跟宁宗源夫妻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这么不体面的时候。

宁衍捻着手里的珠串,没做声。

他早先放了宁铮,本就有这一层想法。毕竟阮茵是他的嫡母,无论她犯了再大的错失,宁衍也不能真的杀她,孝字当头,名声受损是小,惹得天下人妄议才是大。

可后宫总不能总让阮茵安安稳稳地端坐在这,宁衍虽没把她母子二人放在心里,但心里不免也怕失了孩子的母狼心智癫狂,再从暗处里咬他一口。

既如此,不如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叫这位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太后娘娘自己知情识趣点,主动踩着这个台阶下来,大家彼此都好看些。

若不然,阮茵不肯吃这口敬酒的话,宁衍也只能再端出罚酒给她看了。

好在阮茵到底不是蠢人,她哭了一小会儿,渐渐地从那大喜大悲中脱身出来,缓缓地用巾帕拭了拭眼角。

“来人。”阮茵说。

现如今,能在屋里听她吩咐的,也就只剩下阮茵身边最亲近的一位大宫女。阮茵冲她扬了扬手,吩咐道:“去把哀家枕边的那个木匣子拿来。”

那大宫女下意识看了一眼宁衍,没敢多说什么,福了个礼,转身去了内间。

片刻后,那女子托着个小臂长的长条木盒走回来,将其交到了阮茵手里。

阮茵抚摸着木盒上的纹路,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今日之前,她还想过,大不了就是跟宁衍拼个鱼死网破。她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活得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就算是不能跟宁衍同归于尽,咬掉他一块肉也是好的。

但现在不行了。

宁铮夫妇两个,还有宁靖都在宁衍手里,她不能也不敢再想那些事情。他们一家输得彻彻底底,再没有奋力一搏的心力了。

其实阮茵知道宁衍为什么不在最初就告诉她这件事——他就是要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尝到一无所有的味道,等到她几近绝望的时候再大发慈悲告知她真相。她方才尝过那样痛苦万分的滋味,现在必定会牢牢攥紧这点生机,再不敢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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