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解便好,找懂药之人一起寻找。”宋瑜吩咐完,又转头问秦桑,“可有追兵痕迹?”
秦桑行礼:“世子,出吴郡开始似乎总有一队人马跟着后方,只是并未靠近。眼下我们停下、他们也都驻扎在了十里之外。”
贺清蹙眉:“可知带队的是何人?”
秦桑道:“若属下没有看错,似乎是宫内禁军统领之一的蓝泽。”
贺清凝神思索,片刻朝宋瑜道:“蓝大哥怕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
“此话怎讲?”宋瑜挑眉。
贺清道:“蓝大哥自小投在父亲门下,对贺家军敬仰有加。若非家中老母年迈,不得离开京城,他早已成为北境前锋中的一员。既有人知道了我的行踪,迟早会有人来追,是蓝大哥要好过是其他任何人……”
“思南—”贺清转身朝思南道,“春竹配出解药后,给蓝大哥他们送一副去。此地交通不便,若军中有人中毒,怕是求救不及。”
“是。”
“驾—驾——公子——贺公子——”众人正要回营休息,却见远处有人高喊着贺清、驾马御风而来。
马上之人面露疲惫、似是风餐露宿一路快马加鞭。贺清见之目露惊喜,上前几步迎道:“沈二,你回来了……”
沈二纵身下马,将缰绳往思南手里一扔,喘着粗气道:“公子,幸好是赶上了。小人一路快马加鞭,生怕你已入了南郡……”
贺清拉着沈二往营帐走:“怎样,北境情况如何?可有打探到消息?”
沈二边走边道:“单穆勒那边传来消息,说顾大将军生死不明,怕是凶多吉少。晋王赶到北境之时,辽军已入关。晋王不敌辽兵,无奈之下已同意割让八郡给辽国以换边境安宁。望辽人夜夜欢庆,单穆勒因此得以打探出更多细节。这是他托在下给公子带来的地图……”
贺清接过地图、蹙眉道:“此后不必经过望辽,合欢散就可从北境直接运入金陵,丞相大人好筹谋……”
宋瑜走到贺清身边,看着贺清手中的地图蹙眉:“此事需尽快让父王知晓。若北境不安、国家动荡,恐大虞国又将蠢蠢欲动……”
“思南,”贺清转身道,“整理行装、明日继续南下。”
“是。”
夜幕降临,玺湖畔凉风习习。
宋瑜随春竹一道查看着中毒之人恢复情况。秦桑、沈二两人一见如故,正拉着思南一道切磋武艺。贺清一人独坐帐内。烛光摇曳,贺清眉头紧蹙、仔细查看着眼前的北境地图……
一阵疾风扫过,烛光应声而灭。黑影潜入贺清营帐,掠至他身后、捂住了他的口鼻。耳边传来姑娘的声音:“别动!”
月光下红纱翩飞,金黄色的秀发掠过贺清眼角。贺清心下了然、提笔在纸上写道:容姑娘,别来无恙。
见已被识破,容若李愣了一下、慢慢松开贺清。贺清正要回头,却见容若李突然走至他前方,单膝跪地,颔首行礼:“少主,请恕若李逾矩。”
贺清挑眉,半晌道:“容姑娘这是何意?”
容若李抬头,目光飘向贺清腰间,不见月牙形玉佩,蹙眉道:“公子先前所戴月牙玉佩从何而来?”
贺清低头,摩挲着玉佩道:“家母所赐。”
容若李道:“公子母亲可是吴郡沈府的容夫人?”
贺清沉默、似在斟酌容若李言下之意,半晌道:“姑娘认识家母?”
容若李道:“少主,令堂可曾告知这玉佩是何意?”
贺清道:“望姑娘赐教。”
容若李道:“少主可能听说过康居国?”
贺清挑眉:“原西边小国,现为晋王封地……”
容若李眸色轻颤,继续道:“容姓原为康居国国姓,令堂容蘅乃康居国王女。辽定元时期,康居国为辽国属国,需年年进贡。定元末年,天灾不断,康居连年欠收。王女不堪忍受繁刑重赋,携宫中女眷创立青莲教、潜入辽国,誓要推翻辽国统治。进入吴地后,王女认识了彼时的吴王,见他胸有韬略、有胆有识,遂倾尽康居国之力,以青莲教知名、相帮于吴王。吴王贪恋王女美貌,欲纳之为妾,却不知当时王女已对吴王好友、沈楠公子芳心暗许……”
贺清不发一眼,乘着月色替容若李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
容若李谢过,继续道:“王女与沈公子一片赤诚,助吴王荣登九五。本以为康居从此可以乐业安居,岂料不出数年,武帝便派晋王攻入了王城,从此世上再无康居。而沈园……”容若李抬眸看着贺清,“公子比我更清楚……武帝容不得一个会反抗的属国,更不想让世人知道他曾凭借一群女子之力,走上至尊之位……青莲教徒被大肆追杀,青莲教几近覆灭,只能逃至大虞国避难……”
“所以——”乌云挡住月光,屋内漆黑一片,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彼时你在大殿之上说要嫁与我为妻,是因为认出了这个玉佩?”
容若李道:“是。少主与王女容貌相似,腰间又配有月牙形玉佩。日为阳、月为阴;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这玉佩是青莲教圣物,持有此玉佩者,必与我青莲教有莫大关系,若李绝不会认错。”
贺清眉眼微垂,淡淡道:“既如此,为何在京中未与我相认,却仍相帮于大虞?”
容若李颔首:“少主,在京中之时,若李处处受制于陈苍,大殿之后再未找到与少主碰面的机会。自认出少主后,若李便知晓大虞国与丞相的计划可能有悖于少主意愿,故若李告知武帝北方有劫,想让武帝谨慎辽国动作。彼时若李知陈苍要害顾公子,特告知顾公子不要随意出门。若李怎可能会害少主?”
贺清半晌不语。如霜月色重又覆盖整个营帐。贺清道:“既如此,可否将这玺湖之毒的解药拿给子梧?”
容若李面带惊疑,看着贺清道:“少主没有解药吗?少主在吴郡之时,若李已交代教中姐妹一定要将解药交给少主,已被不时之需……”
贺清蹙眉,半晌,似有所悟,从袖中掏出绣着沈园旧景的香囊。风景旧曾谙,药香随风飘散,贺清低头喃喃:“沈秋……”
“少主——”容若李向前一步继续道,“如今武帝昏聩,何丞相一手遮天,朝堂之上已无人敢有二言。少主本应为我康居国国主,何至于流落至此?现下青莲教徒已众,朝野上下皆有我教眼线,少主可愿随我回金陵,共谋大业,以慰王女在天之灵?”
贺清摩挲着手边的玉佩和香囊,沉默不语。半晌道:“圣女可否容子梧考虑一二?”
容若李道:“少主有何疑虑?”
贺清道:“如今大哥还在南郡,子梧需先见过大哥,再做打算。”抬眸又道,“容姑娘,这营中皆是宋瑜亲卫,你是如何瞒过众多耳目,到达我这中帐之中的?”
容若李盈盈一笑,福身道:“若是世子与公子一条心,青莲教自当护世子周全。若是世子有二心,青莲教徒自然也会替公子去除这隐患……”
“……”
“青儿?”宋瑜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不一会颀长的身影掀帘而入:“怎的这么早就歇了?”
贺清回头,月影下已然没了不速之客的痕迹。贺清重又点上蜡烛,迎向宋瑜道:“刚刚起了一阵风,把我这蜡烛给吹熄了……”
宋瑜:“这营帐有风?青儿可觉寒凉?”
贺清拉着他到桌边坐下道:“无妨。对了,刚刚更衣时这香囊掉了出来,这会儿全洒了。你找人给春竹拿去,这一路物资稀缺,或许会有能用之物……”
“好——”宋瑜拿起香囊,忽又蹙眉道,“总觉得你这帐内有脂粉香气……”
贺清心里咯噔,背过身假意冷脸道:“世子若是想闻脂粉香,怕是来错了地方。”
宋瑜起身从后抱着贺清,凑到他颈肩、闻着他的味道道:“什么脂粉香,粉黛三千、不及子梧一人……”
安南王府(1)
南郡安南王府,藏山纳湖,步移景易。南郡人称:脉接七十又二峰,波连三万六千顷。
七月雷雨忽至,雷声隆隆风满楼。街上行人纷纷躲避,数辆马车蹚水而行,停在了安南王府门前。
贺洵和梨花站在门廊下,看着宋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伸手接过侍卫递过的雨伞,打开撑好,又伸出手、将马车内的贺清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