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回家洗洗睡的时候，甘芪却冷冷开口道：“既然这桩案子了了，那么我们来谈谈别的。倚晴，十三年前你在长启山毒死了一名少年，你可认罪？”
在场的人纷纷认为甘芪的脸色不太对劲，有人趁着她的注意力还在倚晴身上，偷偷溜了出去。少了近半数的人，大殿就显得更加空旷了，于是，人站在门口说话大声一点，也能传进殿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甘芪，我已经说过了，你弟弟的死是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误食了药瓶。”沈岚从殿外小跑进来，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甘芪早该放下了，没想到他还是做错了事，他就不应该让甘芪去查这桩案子的。
“误食？”甘芪嘴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中含着泪，她不忿地看向沈岚，“小久都已经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会误食？既然是误食，那药又是谁的，是谁放到他面前的，是谁眼睁睁看着他毒发都不肯给他解药的？！”
虽然在这种场面吐槽不太合适，但之前甘芪说的少年，其实是她一百来岁的弟弟？！
沈岚赶来之后，其他人纷纷离开了主殿，只留下倚晴和苏晚两人。苏晚担心甘芪的精神状态，一直将倚晴拦在身后。
苏晚的担心没有错，甘芪已经有些魔怔了。入魔的人和她说再多的道理也没用，沈岚放弃了和甘芪解释的想法，打算直接将她带走，再扔到后山闭关一年半载，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坎就全看她自己了。
甘芪的双目已经开始泛红，她不受控制地责骂在场的人：“若不是你，苏晚！苏家都是吃人的地方，亏我弟弟还天真地以为和你定了娃娃亲，乐呵呵地等着和你完婚，结果被你身边这位‘大好人’给杀了。”
她指着倚晴的鼻子，对苏晚继续说：“看清楚她的这副嘴脸吧，指不定哪天你身边的人都被他杀光了，就跟我的小久一样，客死他乡。”
苏晚被她说得一脸茫然，转而想到她是疯子，疯子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药是甘久自己偷来吃的，不是我强迫他的，与小晚更是没有任何关系。”倚晴已经尽量语调平和地和她解释，但甘芪已经听不进任何的东西，一意孤行针对倚晴：“看看她现在这副无辜的样子，真是虚伪得让我恶心。”
沈岚适时地制止了甘芪，手脚并用地将她捆住。甘芪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被沈岚压制的时候一直咬着下唇，将嘴唇咬破了皮，鲜血沾到她的牙齿上，十分骇人。
骂完了倚晴，甘芪一言不发地大喘气，任由沈岚将她拖出大殿。途中，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经过倚晴身边，她这次没有故意挣扎，反而凑到倚晴耳边笑了下：“知道我弟弟死了的时候，你很高兴吧？”
倚晴毫无反应，甘芪又生一计：“你想知道这几天你不在的时候，苏晚在床上对我说了什么吗？”她邪魅一笑，在倚晴脖颈之处呼了一口气，“你自己去问她吧。”
闻言，倚晴的瞳孔瞬间放大，眼中的光微微颤动，而后整个脸色沉了下来。甘芪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真真成了一个疯女人。
之后她就被沈岚带走，终于整个大殿只剩下了倚晴和苏晚。两人目送沈岚离开后，倚晴望着大门的方向，问道：“你为什么信我？”
苏晚摇摇头：“我不信甘芪说的。你一离开，家里就来了怪物，她又恰巧在那时出现。事后还扮出一副说漏嘴的样子，说什么喜欢我。”
倚晴想起甘芪临走前的那番话，本来她不敢和苏晚提起，没想到苏晚却主动说出来。虽然是无意的，但这种因为信任而无意间做出的举动让她心头一暖。
自嘲一笑，苏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仔细和倚晴叙述了一遍，才总结道：“这样推断下来，甘芪的目的性太强了，不值得相信。当然，信你是应该的，谁让咱俩这么熟了。”
苏晚没说的是，她其实根本不相信倚晴会因为姜纳随口说的一句侮辱她的话，而将人直接灭口。只不过，当日在四芳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无从得知了。
和倚晴目光交汇，相视一笑，苏晚心里却在想：她们不过是貌合神离的一对冤家罢了。
第32章 故土难离
折腾了一顿后，苏晚又过上了和在苏府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的圈养生活，每日待在沁水阁里，有什么宴会就去当个摆件，堪比百货商店门口的招财猫。
没想到以她的姿色有一天还能找到一份花瓶的工作……
她也乐得清闲，空闲时间就躲在屋里写书。重新梳理大纲之后，她快马加鞭地赶完了下部，将厚厚的一沓宣纸收到小柜子里，等倚晴休息够了以后，再差望月送回去。
苏晚再也没听到甘芪的消息，梁清却常到经来峰找她，只是他嘴严得很，一点儿信息都打听不出来，只会傻笑着和苏晚讲述他下山时听到、遇到的趣闻。
“所以，你跟甘芪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这天苏晚给倚晴送粥，看着倚晴因为这几天得到充足的休息而变得容光焕发，苏晚斟酌着问了这个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倚晴轻轻用小瓷勺将粥里的配料搅匀，这碗粥明显不是苏晚自己做的，她连怎么点燃灶台都不会。她本来也不挑食，尝了一口后，发现是咸的，她明显有些不喜，皱着眉答道：“我不认识她，只是她弟弟经常来你家，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什么我家，那是我们家。”苏晚纠正，忽然她想起倚晴好像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家人，顷刻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经典的故事，什么“赵氏孤儿”，临终托孤之类的，甚至还有“呼啸山庄”。真是，怎么净想些坏的，没准人家双亲还健在呢。
倚晴没理会苏晚说的，把碗捧起来喝粥，苏晚等了一会儿才问道：“她的弟弟，就是那什么小久吧？”
用茶漱了口，又将唇边的水迹擦净，倚晴才慢悠悠地解释道：“甘久和我发生了点矛盾，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我给他下毒了。他跑到我研制毒物的地方，偷了一瓶所谓的解药吃了下去。”
苏晚没问具体是什么矛盾，评论道：“这误会也太大了，所以甘芪才那么恨你，想趁这个机会让你身败名裂，那她为什么……”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她是在利用我，要是没了我替你说话，你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对付苏晚这个只会动动嘴的，甘芪也许是有些画蛇添足了，只是她等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机会，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将碗筷收好，被倚晴顺手接过，苏晚只好让她端到后厨去。从房间里出来，苏晚正巧碰到望月，听她说梁清又来找她了。苏晚其实不太喜欢他来，因为沁水阁二门以内都是大水池子，梁清一男孩子总不好进去女澡堂，所以每次只能在外面接待她。
苏晚应了声“好”，看到望月手脚极快，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便直接带着她出去找梁清。外面没人伺候，梁清不好坐着等，便一直在门口踱步，老远就听到了苏晚的脚步声，是她特有的节奏，“咯咯咯”，非常紧凑，一听就是一直小跑赶过来的，他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腿短的苏晚一顿小碎步终于绕过了门口，看到外面站着的梁清正低头一脸“姨母笑”，揉了下眼睛，苏晚宁愿希望自己是看到幻觉了。
户外家具有人负责打理，桃树底下连落叶都看不到。两人在树下的石凳子上坐下，苏晚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梁清对替自己倒茶的望月点点头，答道：“五日之后我与父亲，还有几位师兄一起到百江城去办事，应该会停留一段时间。”
苏晚喝了口茶，觉得有点烫了，于是将茶杯放下：“你是来跟我道别的？”
“之前听说小师妹原是百江城的，我问过家父，如果你想回去探望一下那边的亲人，可以同我们一道回去。”梁清解释道。
苏晚有点心动，出门时她太过仓促了，但还是通知了柳浅雪。这段时间她一直和自己有书信来往，其中就提到了诗社那边一直不放弃她，希望她能抽空去一趟。苏晚可以因为自己不在城中躲过去，浅雪却不行。
一是不想让她难做，二是苏晚也想早点解决诗社的历史遗留问题，所以当场就回复了梁清：“难为你有心了，我最近的确有点想念家里的两位长辈，正想哪天回去看望一下他们，可巧你就来了，给我这么大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