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书稿锁在暗格,苏晚离开了书房。有她在,其他人可不会上去询问受罚的丫鬟,这样就不能达到她所期望的效果。
吃完饭,洗漱过后苏晚便上床休息。甘芪的意思是三日之后必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苏晚希望现在眼一睁一闭,三天期限就能过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早点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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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渔歌起远汀,鬼火出破墓。间或有狼嚎自野岭荒郊传来,尖锐的叫声划破静谧的苍穹,阴森而又可怖。
躲在被窝里的苏晚不停安慰自己,那只是梁清和梁为修两父子在唱山歌。但随着其它的怪声接踵而来,这种程度的洗脑也于事无补。
“娘的,感觉睡在了山海经里面!”苏晚低声骂了一句,掀开被子坐起来,回答她的是骤然间安静下来的四周。
这要是在上一世,苏晚肯定会怀疑刚才的动静是幻觉,但现在不一样,她当场后背发寒,紧张地抱住了双腿,捂着胸口大喘气。
妈呀啊啊啊啊啊啊,这些东西能听到她说话!!!
可怜兮兮地抱紧了被子,她想了一圈也不知该找谁求救,何况她现在还在禁足,连门都出不去,谈何求助?
明天要是有条件,她一定要找一张钟馗像来镇宅。然而冬日的夜晚如此漫长,苏晚担心自己不能硬生生熬过今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她想了一个好主意。如果她睡到倚晴的床上去,那些怪物进来找她,看到卧室没人,是不是就会直接离开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就算怪物知道她睡在了倚晴的床上,那么他们也不敢接近属于倚晴这种大妖的地盘。
一定是这个道理,苏晚当下做了决定,并保证自己不是为了暗戳戳爬倚晴的床,她可是有苦衷的。
下床飞快穿鞋披衣,苏晚三两步走到了外间,绕到后头便是倚晴休息的软塌。倚晴其实身量并不比她高多少,小床因为少了架子和床帐,看上去有些简陋了。翻找出叠得十分整齐的被子,苏晚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
刚把被子裹上,一阵异香扑面而来,和昨晚苏晚从倚晴衣服上嗅到的一样,清幽且淡雅,就像沁水阁种的紫莲,苏晚忍不住多吸了几口。随后她发现这种行为有点变态,懊恼地揉了下鼻子,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倚晴在这张榻子上睡了一宿,留下的气息不强,但也够她这一晚用的。至少她躺上去后,嘈杂的怪声少了许多,后半夜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翌日苏晚醒来,倍感神清气爽,腰不酸了,手也不疼了。她正要出门散散步,甘芪就找上了她,还多带了一个熟人过来。
“望月,你怎么过来了?寄来的信我才收到,你不会是骑马来的吧?”苏晚看向面前的人,头发顺滑衣衫整洁,鞋子上倒是沾了点新鲜的泥土,不过那显然是从山下走上来蹭到了,明显没有经历过风尘仆仆的日子,神采飞扬堪比外面盛开的桃树。
望月上前接过煮茶的工作,一边替甘芪倒茶,一边答话:“是甘家小姐带奴婢来的,她派了飞舟,所以比马车行程快了不少。”
“是啊,我想着晴姑娘不是没在你身边么?这里少了个人伺候,正巧苏先生提到你在百江还有些用惯的人,我便派人将她们接了过来。”甘芪坐下后解释道。
苏晚在她身边的扶手椅坐下,闻言朝门外张望:“不是说她们吗,怎么就看见望月一个人?”
甘芪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看出来主仆俩有话要说,便起身告退了。
苏晚看了下日头,虽然并没有看出什么,她还是多说了一句:“时候还早,我送送你吧。”
甘芪不好推拒,苏晚让望月留在小阁,自己亲自去送甘芪。送上门来的保护神,苏晚不可能放过,刚走出小阁便对甘芪道:“师姐,虽然我不太想麻烦你,但这件事困扰了我一晚上,这期间我真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我实在是不知该找谁诉苦。”
“具体是何事,不妨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甘芪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苏晚。
苏晚小声叹了一口气,委屈道:“此事说来简单,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没见识、没胆量。”
甘芪一愣,惯常温和儒雅的笑意很快又爬到脸上来,占据了原来的位置,她微微摇头:“但说无妨。”
“好吧,是这样的,这两天晚上我睡在房中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候像野兽的吼叫,有时又像风声,我……”苏晚还没给自己的胆小找借口,就听见甘芪那边止不住的笑声。
苏晚一脸无奈,揉了下鼻子,说:“有那么好笑吗?”
甘芪一手捂嘴,摆了摆另一只手:“不是,你不知道,齐兴最近不是新收了一些门生吗?然后梁清他……他重新参赛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苏晚使了小手段将梁清挤兑下去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了,甘芪从梁为修那里得知梁清后来去找了苏晚,便猜测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苏晚点头,甘芪又继续道:“他受了前辈们的恩惠,其他门生看不顺眼,那日……”说着甘芪又笑了起来,眼睛泛着泪花,苏晚闻声看了过去,只一眼便愣住了,当场忘了催促她赶紧说下去。
甘芪余光里注意到苏晚的眼神,心念一转后,接着说道:“昨日那些看不惯他的人,联合起来说要再办一场比试,誓要让梁清输给他们。”
苏晚扶额,随口道:“那比赛不会是比谁鬼哭狼嚎最厉害吧?”
噗嗤一声笑喷了以后,甘芪侧过脸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肯定道:“你猜的没错。”
“不会吧。”苏晚近乎崩溃,天知道昨晚她担惊受怕了多久!
其实也没多久……但这不是原谅他们吓人的理由!
甘芪安抚般地拍了下苏晚的肩膀:“他们明面上当然不会这么说,好在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们在胡闹,我去了一趟,把他们都赶走了。”
苏晚用钦羡的眼神看向甘芪,顿时觉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原来不是倚晴的气息帮她驱赶了怪物,而是面前这位冬日夏云的大师姐。苏晚捂着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感激不尽道:“师姐,太谢谢你了,昨晚我可差点就吓死了。”
甘芪轻咳一声,将眼角的泪花抹去,谦让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她抄起苏晚的右手,带着她转了一个身,正对着沁水阁的方向,“好了,快回去吧,留祥他们还在等着我呢。”
苏晚吸了下鼻子,依依不舍道:“好吧,那你快去,可别耽误正事。”和甘芪告别后,苏晚内心依旧雀跃不已,一蹦一跳进了小阁。
卧室里再也不是空荡荡的,苏晚安排望月顶替倚晴的位置,并把她叫来问了关于她写的上册书的销量。不出所料,《兄长如玉》的上部销量非常不好。
望月低头抬眸,偷看苏晚的脸色,谨慎斟酌道:“书局老板说……说小姐文笔不够细腻,情节也不够大胆,新颖倒是有的,所以卖出一二十本也很正常。”
苏晚在百江躲在深闺许久,书局老板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也利用了这个便利,只告诉老板她的笔名,并且从来没在书局直接露脸,所以老板说话难听也是有原因的。
她的笔名是问了倚晴的,当时她给了苏晚一个建议,名为“扶风”。苏晚一听就很喜欢,再追问起这个名的理由,倚晴却什么也不肯说。
思索片刻,苏晚发觉自己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便不再纠结销量的问题了。得知望月在老板那边吃了瘪,她便哄道:“这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拿过一小袋的银子,她突然站起来,将钱袋塞到望月手中,“就当赏给你的,这些日子辛苦了。”
望月连说没有,苏晚又靠近了几步,小声道:“先别急着谢,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望月原是廖夫人那边的人,苏晚对她一向客气,她便笑着接过了,压低声道:“小姐直说便是,并没有麻烦不麻烦的说法,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事。”
苏晚笑了下,放下搭在望月手腕上的手,重新坐下:“你比我会看人,这几日非常关键,我不想在自己家闹出事来,你替我敲打一下沁水阁里的下人,不老实的先关起来,等事情解决以后再打发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