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漫不经心道,“哦,真可怜。”
他手下直接朝红叔脚下打了一枪。
“砰——”
子弹摩擦地面擦起火花,尘土上崩,红叔闭着眼,大腿直哆嗦。
男人笑道,“真不巧,但卡布亚更重要,”他对手下说,“进去看看。”
工厂只有五支枪,大兵还顺走两个,现在扛枪的只有红叔、塔亚和另一个管事。
他们顺从的把枪收到身后,脑海中回响着塔亚的声音,“……顺从但不能扔下枪,藏好年轻女人和小孩儿。”
男人的视线像毒蛇一样从众人身上掠过,他看着包着头巾,抱着婴儿的塔亚,指使手下,“去,给那个母亲一点吃的。”
塔亚双手接过说,“上帝保佑你。”
男人宣扬道,“卡布亚万岁。”
他像看猪肉一样挑了半数男人带走,令人惊讶的是,绝大多数的本地员工都很兴奋,没有反抗,有几个还跑过去摸枪。
领头的男人最后看向红叔,说,“你很有胆量。”
和红叔相比那些闻风而逃的大兵就是一群孬货。
红叔是典型的亚洲长相,四肢粗壮,手上有老茧,是个合格的马仔。
但外国人死了很麻烦,男人啧了一声,他的手下对着碎石乱射一通取乐,吵得人耳朵疼。
他喊道,“走了!小子们,我们去拯救灾难!”
手下兴奋的应和,乘车而去。
清风等枪声消失就冲了出来,塔亚正坐在门口掰着面包一点点喂拉鲁。
清风说,“妈妈,是黑帮吗?”
塔亚应了一声,“他们带来一些面包,男人跟着走了。”
H国员工倒是都留了下来,现在正聚在一起商量办法。
“黑帮没人了……”清风说,“监狱塌了?所以人都死光了?”
卡拉谚语:黑帮永远待在牢里。
塔亚,“他们车上还有弹孔,应该是遇到敌人了,枪战,地震了也也在枪战……H国大使馆再不赶来,这群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平时有巡逻队,外国商人还是肥羊呢,更何况现在。
没人浑水摸鱼才显得奇怪。
“还好卡拉维亚没在运输线啊……”
没了男人顶着,女人会更惨。
她看着清风愈发成熟的面孔,切切实实的发愁了。
“你要是能嫁给屋卡,或许会好一点。”
这时老板娘带着女人从屋里走过来,塔亚听到清风说,“不,我要带着你离开这里。”
老板娘拿着卫星电话寻找信号,几番努力下终于再次拨通大使馆电话,对方说,“我们正在和当局联络,请保持通讯,技术人员正在定位,……最迟五天,躲在安全的地方,遇到持枪者不要反抗。”
官方援助遥遥无期。
夜里也没人敢点灯了。
失去了丈夫的女员工还在悄悄哭泣。
但清风知道她们不会哭多久,很快就会有下一个男人成为她们的丈夫,在贫困中生下小孩儿,有幸长到大的再重复上一辈的命运。
——不应该这样的。
清风想起玛丽亚跟她说,“……在我的国家,小孩儿可以由政府抚育,老人能得到赡养,你可以去公立学校,不想读书可以当售货员、工人,周末还可以去教堂做礼拜……广场上有很多白鸽……”
“……你可以养活你的妈妈。”
她凑到塔亚身边,现在女人们聚在一起打地铺,塔亚枕边还放着枪,记忆中妈妈一直都在警戒,很少有安眠的时刻。
清风抱住塔亚的脖子,拉鲁睡的香呼呼的,被姐姐这样挤也没吵醒。
塔亚摸摸她的头,“该睡了。”
清风摇摇头,她说,“妈妈,咱们去边境线吧,屋卡说有很多人穿过去的,到了那里我就可以挣美金了……弟弟可以吃奶粉,我们不用到处搬家。”
塔亚轻声道,“清风,这太难啦,边境就是运输线啊,那里的毒贩子更可怕,他们杀人取乐,砍头、枪击、剁手……就是你爸爸这样强壮的男人也走不了,睡吧,宝贝,明天再想这些。”
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机。
在石棉工厂粮食告急的某天清晨,一队穿着卡拉陆战队制服的男人敲响了仓库大门。
面庞黝黑,目光坚毅的队长说,“请跟我们走,尊贵的客人。”
清风凭借自己的白人面貌带着塔亚跟在保护圈里面——其他卡拉人跟在队伍身后。
如果不是顾忌H国人的观感,他们不会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队伍在黄昏时穿行坍塌的城市,卡拉的气候实在算不上友好,白日最高温度可达39度,人稍微动一动就能脱水,但夜里又骤降到需要穿三层衣服,更危险的是永远在争地盘的黑帮。
他们永远都在火拼。
塔亚说,“如果他们只带外国人,你就跟着走。”
她开始怀疑这么多人能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了。
清风抱着拉鲁,她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别担心妈妈,我们悄悄的,只要小心一点……”
第33章 卡拉
破灭的城市上空盘旋着乌鸦,聒噪的叫声令人心烦。
一个陆兵说,“就在这里休息,等到下午。”
队伍里没有干净的水了,队长带的有消毒粉,用矿泉水瓶在水洼里舀一点沉淀,再撒点消毒粉,喝着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清风喝了两口,就把水递给塔亚。
陆兵看了她一眼,没有深究。
队员突然朝探头探脑的小孩儿开了一枪,老板娘抱紧安多。
陆兵军靴踩在石块上,他大喊道,“出来!”
一个卡拉小孩儿光着脚探出头,他举起自己完好的胳膊,说,“别打我,我只是想找水喝。”
安多吓的把脸埋到老板娘的脖颈处。
——小男孩儿的手从手腕处干净的断裂,他只有一个耳朵。
队长说,“走远,再过来就崩了你。”
小男孩儿慢慢退后,走到五米远,一个队员丢过去一个矿泉水瓶子。
孩子吓的趴在地上。
队员呼哈笑道,“滚吧。”
他艰难的抱住瓶子弯腰逃走了。
清风说,“接近边境线了吗?”
队伍连续走了三天,她从来没出过卡拉维亚。
塔亚轻声道,“是种植园,清风,现在开始在脸上抹上泥巴,等断手断脚的人越来越多,跟着他们就不安全了。”
毒贩和陆军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只有像卡拉维亚的警察一样,他们才能和平相处。”
海军缉毒队已经全被污染了,陆军刚刚出来,有很多武器,队长的腰上还有手榴弹呢。
清风看向老板娘,她担忧安多能不能平安到达大使馆。
……
当天晚上他们遇到一小股街头械斗。
没有人开枪。
队长要他们藏在断墙拐弯处,他轻松的翻越栏杆,在另一处架起枪警戒。
卡拉脏话和男人的痛呼不断传来,清风蹲的脚都要麻了,终于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味道,——胜利的一方在收拾战场。
塔亚紧紧捂着拉鲁的嘴巴,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一个粗狂的男声说,“有人?!”
接连不断的脚步声赶过来,清风抽出腰间的枪。
塔亚按着她的手摇头。
队长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端着枪说,“我们在护送外国人,无意争斗。”
火光越来越亮,队长的眼睛反射着领头男人的脸,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没有人持枪。
队员一个接一个从后方走出来,领头男人犹豫半晌咬牙道,“我看着你们走,如果白天还有人敢出现,就别怪我们了。”
——他们好像在顾忌着什么,连声音都不敢放大。
外国人第一批走,清风紧紧拉着塔亚的手跑到他们身后。
队长很快跟上来,还有两三个人拿着枪善后。
——很多人没有跟上来。
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反悔,但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清风的鞋子已经走掉了,脚上包着布条,她拼命的跑,连喘气都轻悄悄的。
塔亚说,“跟他们分开。”
她找到一个地窖,两人藏进去。
听着脚步声从身边跑过,还不断有人在呼喊,“救救我。”
短暂的呼救过后,就消了声音。
那种奇怪的刺鼻气味又传来了。
塔亚握着她的手,她低不可闻道,“上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