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因为有手艺人,家具几乎都是半新或者新的。
宋宁回头看着叶家老两口。
叶苏氏哇一下哭起来,喊道:“大人,您是来查我儿为什么死的,追究两个凳子是为什么?”
“本官就在查。”宋宁看了看叶钱氏,又将目光投向叶继承,道,“你儿子会打媳妇和孩子?”
和睦的家庭的,不会将孩子养成这样胆小懦弱。
叶继承脸色大变,不明白宋宁怎么看出他儿子会打儿媳这个事。
“偶、偶尔会打。”叶继承道,“也、也就是夫妻之间小打小闹而已。”
叶苏氏道:“就是,夫妻过日子谁没有个磕磕碰碰的。”
“不要说闲话。”宋宁淡淡瞥了眼叶苏氏,“磕磕碰碰是用凳子砸的?”
“你一家人都是武状元出身?”
叶苏氏脸色一变。
又想到自己儿子死了,如今又受了委屈,嚎啕哭了起来。
宋宁指了指叶苏氏。
叶继承忙上去捂住她的嘴,拖去了房间一阵低声呵斥,等哭声停了他才出来。
“你们平时和叶钱氏怎么沟通?”宋宁问头。
“打手语,我们都能看得懂。”
宋宁颔首,对叶文海道:“扶着你娘,陪着本官在田间走一走。”
说着她和乌宪交代道:“你去村里走一趟,他的那位生病的堂哥你问一句,村里的人对这家人、叶钱氏、以及死者都是什么看法。”
“没问题,交给我。”
乌宪和王庆同一起去村里。
宋宁看了一眼叶文海,并不管他跟不跟上,自顾自走在前面。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交叠的脚步声。
叶文海扶着叶钱氏跟上来。
站在一株桑树底下,宋宁问叶文海:“你爹是不是经常打你们?”
叶文海吓的目光缩了缩。
“说吧,他已经死了。”宋宁道。
叶文海看向叶钱氏。
叶钱氏似乎猜到了,冲着儿子点头。
“是。”叶文海得了母亲的鼓励,回道,“他在外面受气了,就回来打我娘出去,有一次差点把我娘打死了。
“您看到的凳子,八条腿都是打我娘打断了,断了他就补好。”
“就我记得的,就补了八九回了。”
“我娘身上都是疤。”说着像个大人一样,抓着叶钱氏的胳膊,掀开她的衣袖,就见从手腕到能见到的地方,布满了细小的疤。
“还、还有头上,还砸破了几次。”钱文海拉着叶钱氏蹲下来,拨开前额、指着眉骨、后脑勺上的疤给宋宁看。
宋宁猜到了,问道:“打你们吗?”
“打。”叶文海背过去,将自己的后背衣服掀上来,瘦骨嶙峋的后背上,满是青紫。
宋宁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他昨晚没有回来,你们可知道原因?”
第283章 断掉的线
“我不知道。”叶文海和叶钱氏打手势,问她。
叶钱氏给他回了鼓励的眼神。
“我娘说,我爹早上走的时候告诉她,他今晚要见个朋友,不回来睡觉,不要留门。”
宋宁扬眉问道:“哪个朋友?”
叶文海给叶钱氏解释。
叶钱氏摆着手,说她不知道,叶勇从来不和她说朋友的事。
没什么可问的,宋宁开始和叶文海聊他外祖父家的事。
叶文海道:“外祖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外祖母我没有见过。现在就两个舅舅,他们日子过的也不好,逢年过节都不让我娘带我们回家,说我们回去一趟,就多吃他们家一口饭。”
叶文海说着垂了眼睛。
宋宁打量着叶文海:“还以为你很胆小,倒是我误会你了。”
“大人没有误会,我、我确实很胆小的。”叶文海垂着头道,“我今天说的话是最多的,是、是因为我知道他死了,就算我话多,也不会有人打我了。”
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宋宁,见她没有说他不孝,他松了口气。
“我走了。”宋宁道,“如果你祖父母问起来,我和你聊了什么,你打算怎么回?”
叶文海道:“不能告诉他们吗?”
“可以。”宋宁颔首,“事无不可对人言。”
叶文海应是。
他没有隐瞒,因为父亲死了,眼底暗涌着的轻松很明显。
宋宁没有再回叶家,在村口站着等乌宪和王庆同。
有人扛着铁锹从后面走过来,看见她穿着官服,忙行了礼,侧身避开,宋宁却是笑指着果子庄往东,也是靠山的一个村子,问道:“劳驾问一下,那边的庄子叫什么?”
“哦,那边毛家庄,大人要去吗?您从这里往后上官道走要好走点。”
宋宁笑着道谢。
村民沿着田埂回村,乌宪和王庆同回来了。
乌宪迎上来,道:“大人,村里的人对叶勇的了解,是只知道他做木匠,印象还停留在他小时候,在村里跑着玩。”
“至于别的一概不知道。”
宋宁问道:“没有人找他做过活吗?”
“这些人,各个都有点手艺,农闲出去能找事情做,就算不会木匠的,请隔壁换工也不会来请叶勇。”
“那位堂哥倒是说,叶勇为人老实本分,学东西虽不说聪明,但好在很勤奋。”
乌宪又道:“叶勇的堂嫂也说叶勇乖,挣钱就拿回家交给爹娘,不赌不嫖算是个好男人了。”
“对叶家一家人的评价呢?”
乌宪道:“都说还行。虽说叶苏氏有点泼,但也不至于人见人躲的地步。”
“大人,这个案子有点悬。”王庆同感叹地道。
宋宁点头:“你说的没有错,这个案子目前调查结果来看,确实很悬。”
这悬,不是装神弄鬼的玄,而是线索太少的悬。
现在唯一可能有用的,只有叶钱氏说的那句,叶勇昨天晚上和人有约。
但,约谁呢?
一无所知。
有时候人太简单了,也不是好事,没有纵横的人脉网络,就没有交集的点,没有这些点就很难牵连出面。
“你也没有把握?”乌宪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宋宁悠悠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这么崇拜我。在你的眼中,我是无所不能吧。”
“你回答问题的角度可真是犀利。”乌宪哼了一声。
“乌小弟,感谢你对我的欣赏和膜拜。”宋宁负手走着,道,“本官也确实有这个本事。”
乌宪白眼直翻。
王庆同跟在后面闷闷地笑,小声道:“你就别和大人说了,你说不过大人。”
乌宪道:“我学习不行吗,将来我也是要走仕途做官的人。”
王庆同居然也会开玩笑,冲着乌宪抱拳行礼:“给乌大人请安。”
宋宁哈哈笑了。
三个人回到城中,宋宁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赵熠回来了。
一进门就将他做笔录的本子摔在了桌子上。
“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听见声音。”赵熠道,“可谓是一无所获。”
宋宁翻了翻他的本子,几乎没记几句话。
估计也没有人提供有用的线索。
“喝茶,歇一歇。”宋宁给几个人倒茶,“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大家都了解了宋宁的办案习惯和风格,她说一起讨论,就是需要集思广益,不管有没有用,说自己的想法就行。
王庆同和杨长更几人都围坐着
只有沈闻余带着乔四以及麻六去办纠纷的案件还没有回来。
“我先梳理一下整个案件。”宋宁道,“大家接着说的时候,主要集中在调查的方向上。”
她在回来的时候路上,就已经在脑子里将整个案件的脉路理过了,现在说起来就很顺,本来有点糊涂的人,听她说完也彻底清晰了。
“死者的死因没有特别之处,我不准备解剖,但头发上留下的两个细小银色屑末,我认为有价值。”
“其二,死者有长期家暴史,我接下来的方向,会偏向于叶钱氏这条线。”
“其三,死者要见的那位朋友是谁。死者这样性格的人,如果能被他认定是朋友的人,想必私下里应该有不止一次的接触,所以可以尝试扩大查问范围,看看有没有见过死者和谁一起出现过。”
她说完这些,看向众人。
大家不敢开口,都望着赵熠。
赵熠没有推辞,凝眉道:“我有个疑问。”
“什么?”宋宁很期待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