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8)

作者:木阁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过令皓轩有一点纳闷的是,他是师父的徒弟,又与小太子这般亲近,为何这二人每次一碰面都要独独把他赶出来?

有很多时候,本事大小与心性是否成熟,并无太大的关系。比如那九重天上的苍芜帝君,多大的人了,都还喜欢一些空有其表的漂亮玩意儿。

从皓轩跟着憬悟藏人修行的这三年来看,他的天赋极高,本性善良,虽然没用的小聪明有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内心澄澈的小少年。

在他的认知里,这天地间的东西只分为两种,是他的和不是他的。不得不说,这一点上他和阜良有着惊人的相似。

在将小太子从狼爪中解救出来的事上,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夜里撒娇似的往他身上贴的人是谁,抱都抱那么多次了,皓轩早在心里默认阜良是自己的专属物件了。

奈何他这么认为,阜良却不这么认为。阜良认为皓轩只是个替自己暖被窝跑腿打杂的随从,就跟那些以前在家里服侍他的人一样,都是唯他是尊的。

有幸的是,在双麋山唯有的三人中,憬悟藏人站在了阜良的这边。并且以身作则,在皓轩偷看阜良在山泉里沐浴的时候,亲自将其一掌从树梢上乎了下来,使得皓轩的眼角成功的被树梢划破的同时,还被罚念了三个月的清静经。

三个月的清静经念下来,阜良的手臂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他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坐在一旁,听着皓轩脸色灰青的诵那绕口又难懂的清静经,感觉自己的心也莫名静下来不少。

欲,乃大道本体之所在,万物催生之根基。羽化登仙者,遣欲清心,其与天同寿的玄妙或许就在心中欲念太少,所以才能停滞不前吧。

不过这样想想也挺无趣的。阜良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自认当务之急是把那些国恨家仇抛弃掉,静下心来好好为日后打算。

他看了眼身旁昏昏欲睡的皓轩,在皓轩腰间瞥见了那把锈迹斑斑的弯刀。

阜良稍作思忖,将其拿起来瞧了瞧,然后径自朝草屋外走去。

皓轩感觉身边一空,迷迷糊糊的问道:“你去哪儿?”

“静心。”阜良晃了晃手中的弯刀道:“磨刀。”

☆、陆零零

晃眼间,二十年的光景就这样匆匆而过。凡尘中,天下分分合合,从割据到统一,又从统一土崩瓦解。上位者们总在不断寻觅着能适合每一位子民的格局,难耐众口难调,水覆舟沉,使得权位二字的主人总是换了又换。

在这二十年的零头里,北荒之国万亩疆土尽数被沙妖侵占,先帝早逝,三皇子只身一人带领麾下亲兵征战沙场,终是不敌非凡人之身所不能战胜的妖力,最终战死。

建立和巩固一个国家,需要百年根基,毁掉却只需一瞬。

万人尸骨焦土城墙在十几年的黄沙吹拂下,归于虚无,唯一能证明这个国度曾经存在的痕迹,便是那位在双麋山修大道的废太子。不过对于四时之景皆是满眼荒芜的双麋山生活,二十年足够长到阜良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了。

*

银针破风而过,穿过错综复杂的枯枝准确无误的到达了黑衣男子的后颈,瞬发之间黑衣男子微微侧头,只听蹬蹬蹬三声,那三个银针便擦着他的脖子尽数没入了身前的树干之上。

皓轩不可置信的伸手比划了一下,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肉,自认还没修炼到皮糙肉厚的程度,这几根针要是插上了只怕会后面进前面出。

“我的好哥哥啊,你也太下得去手了吧。”皓轩说话之余也不忘灵巧避闪,又是几根银针从角度刁钻的方位袭来。

皓轩单手撑地,轻松的一个后翻落地后,只见之前所站的地方已经紧紧埋了几根针进去。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命悬一线之际还不忘插科打诨道:“好哥哥,你可真是舍得将我当成肉靶子扎,扎漏了,谁给你暖被窝呢?”

“呵。”皓轩语毕之际,林间深处倏而传来一声情绪无甚起伏的轻笑。二十年的时间,少年的稚嫩嗓音被风霜磨炼起层层老茧,显得沉闷无趣又冷得硌人,“不扎你,坐等你来看我沐浴吗?”

“我....”被拆穿了不齿意图的皓轩也不见恼怒,反而是得寸进尺道:“哎,好哥哥,你就让我过来吧,咱们一起沐浴,双修不好吗?”

“憬悟藏人还真是下手太轻,伤你一个眼角,不长记性。”

汩汩山泉面映黄昏,阜良眉眼深重,与二十年前相比,少了很多圆润,多了很多锋利。

黑瀑般的长发一如既往地随意散在白皙的肩背上,皓轩的厥词无疑让阜良的周身气温又降了几个度,手中水珠凝气一掷,又刷刷刷的往身后的密林里挥过去几根银针,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阜良没想到这一下真会打中皓轩,一听见声音便头脑一空,捞起手旁的衣物,正要破水而出,就感受到一阵迎面扑来的劲风,毫不客气的将他抽回了水里。

白色的水花四处飞溅,阜良在水中凝神聚气,眼睛刚适应着睁开,便瞧见了皓轩那个登徒子正手脚并用的将他裹在自己怀中,脚下用力,将二人一起推出了水面,凌空一转,便正正躺在了临泉边的一块巨石上。

皓轩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伸手一勾阜良的下巴,勾唇笑道:“哥哥担心我?”

阜良心悸有余,抽空翻了他一个白眼,并不言语。

皓轩见他没有推开自己,再一次得寸进尺的假作晕倒模样,人高马大的将阜良尽数压在身下,但为了怕他硌着,便虚虚的在后面压着自己的手,“哥哥身手的确日渐变强,但是....”

“还是伤不到我哦。”皓轩轻轻覆在阜良的耳边,湿漉漉的布料衣裳让两人仿佛是连肉贴在一起,此情此景,不禁让阜良一向冷冰冰的耳尖泛上了一层浅红。

皓轩瞧着这点撩人心火的淡粉,一下没忍住,趁阜良还没缓过气来,凑上去飞快的一舔一咬,然后在阜良的怒目之下,笑盈盈的道:“哥哥,快天黑了,今日十六,可在外面耽搁不得。”

*

烛火摇晃,人也摇晃,草屋外哀嚎遍野风吹树倒,这么大的动静,偏偏也能让皓轩抄经文给抄迷糊了。

他认命的把手中的笔一扔,没骨头似的往正闭目养神的阜良身上靠,边靠还边叫唤着道:“不行了,抱哥哥抱的太用劲,手没力了。”

阜良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长睫微动睁开了眼睛,客客气气的向后一退,让皓轩扑了个空,薄唇轻启道:“你说谁重呢?”

皓轩嘻嘻一笑,浓墨似的五官舒展开来,眉眼处的深情与二十年前的那个小少年,似乎重叠了起来,“我哪儿舍得说哥哥重,是我修为浅薄,还得勤加修炼才对。”

“哦?”阜良一手撑住皓轩渐渐靠过来的大脸,一手指了指经文道:“那还不快点?”

皓轩置若未闻,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阜良,握住阜良纤细的手腕,带领其一路从自己的额间向下,先是用眼睛亲了亲阜良的手指,再是鼻尖,最后停留在殷红的嘴唇,对着阜良的手心轻轻一啄,而后才道:“外面声音这样大,哥哥挺怕的吧?”

每年正月十六,月圆之际,双麋山都会被那一阵阵凶兽似的哀嚎,衬得死寂一片。为了防止他们外出,避免外物闯入,憬悟藏人在草屋外设了一个定时触发的禁制,一般戌时起效,次日辰时失效。

对此现象,憬悟藏人从未作过多解释,只道想死的话,大可在这天满山撒了丫子的乱跑。

阜良当然是不想死的,所以他每次都会乖乖的摸着时辰回到草屋打坐入定,而皓轩当然选择是跟着阜良,尽职尽责的在阜良身边做个捣蛋又痴心的花孔雀。

不过不想死,当然不意味着怕。二十年前,阜良初来乍到之际,第一次亲身置于这样未知的恐惧中时,皓轩也曾在草屋里问过阜良同样的问题。

当时阜良是怎么答的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皓轩握着自己的手,没头没脑的给他哼了一段奇奇怪怪的曲调,反正有点像小时候娘亲替他哄觉的感觉。

外有猛兽哀嚎如雷贯耳,内有跑调小曲叽叽歪歪,阜良觉着那一日,虽不称不上美好,但却是自娘亲病逝以后,他离温情二字,最近的一天。

阜良的神思被皓轩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扯得远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缓过神来。皓轩依旧保持着垂眸亲吻阜良手心的姿势,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仅有半臂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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