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急的手足无措,他也不敢贸然乱动,直问:“小公子,小公子,公子他怎么了,你先别哭,告诉我,我想办法好不好?”
寒归抽泣道:“父亲的伤处溃烂,里面流了脓。”
攸宁站起来,往门外走,寒归跳下床,拉住攸宁。
“叔叔眼睛不便,寒归去找店小二,让他帮忙叫郎中来。”
攸宁也想到,自己行走不便,难免耽误,便道:“好,小公子找店小二,给他银子即可。”
话还未说完,寒归已经一溜烟儿的没了。
他跑下楼,喊道:“小二!店小二!”
“哎!哎!来喽——”
店小二举着个托盘颠颠儿的过来,问道:“小客官可有吩咐?”
寒归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咣当’一声丢进店小二的托盘。
“替我请来城中最好的郎中,这个便是你的。要快!”
店小二盯着那锭金子两眼发光,捞起放进嘴里啃了一下,高高兴兴的收进怀中。
“小客官你稍等,小的这就给您……”
莫寒归急的拍了下栏杆,气道:“闭嘴!赶快去!”
“是是。”
寒归急的在大堂里打转,不停的跑去店门口张望。
忽然,他察觉似乎有人盯着他。
寒归即刻想到自己昏迷的爹爹,这个时候被人盯上,莫不是爹爹的仇家吧。
他又作势往楼上走,门口进了人,他假意认成郎中,转身往下跑,那个跟着他的人反应不及,跟他撞了个满怀。
“小家伙,小心。”
穆寒水嫌恶的推开他,眼前人白衣装束,冬日里戴着个遮面的斗笠。
作妖!
“你功夫也太差了吧,这样跟踪人,不怕被人打死吗?”寒归站到楼梯高处问。
那人笑了笑,道:“的确是我大意,既然跟踪行不通,那只好劳莫小谷主带路了。”
寒归张开胳膊站在楼梯中间,道:“带什么路,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眼前人取下挡面的斗笠,微微颔首。
“是你?你个坏人。”
寒归从怀中飞快的摸出两片金叶子,卡在手指间。
“你赶紧滚,若再往上走一步,我定割断你的脖子。”
那个人不怒反微微一笑,道:“还真是穆小公子教出来的孩子,脾气简直跟他一样,半分也不像你的亲生父亲。”
寒归瞪着他,气呼呼道:“不用你管。”
“快带我上去,你爹的伤,拖不得。”他道。
寒归不让,心想这人果然心术不正,一路跟着他们,还知道爹爹旧伤复发。
“不用你管。”
“听话,我不会加害于他,不然你叫攸宁来,他知道的。”
许是见寒归半天未归,攸宁扶着栏杆出来,问道:“小公子,出什么事了?”
寒归道:“这里有个坏人,要害爹爹。”
攸宁心头一紧,往下走,边道:“小公子快来这边。”
“攸宁。”
攸宁下楼梯的动作一滞,半晌,艰难的开口道:“温澜?你还来做什么,非要置公子于死地么。”
温澜扔了斗笠,人影一晃,一把抱起寒归,跃至楼上。
解下头上的发带,缠住寒归乱动的小手,连攸宁一起带回房间。
“先委屈你们这样坐着,免得耽误我救人。”
他解开穆寒水的衣服,伤口溃烂的严重,腐肉必须剜掉。
“帮我过来按住他。”温澜道。
寒归被绑住,那地上打滚,瞪着温澜。
“我来吧。”攸宁摸到榻边,按住穆寒水的肩膀。
温澜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挤进穆寒水口中,防止他咬伤自己。
去腐肉时,穆寒水意识昏迷中,疼得翻腾了一阵。
攸宁却先心疼的直掉眼泪。
寒归也在一旁喊:“你个坏人,你轻点。”
温澜笑道:“穆公子真是好福气,身边人个个都这般护着他。”
“你们放心,那日谷外,穆公子手下留情,今日相救,不过举手之劳。”他搁下一个瓶子,道:“这是伤药,你们照顾好他。剩下的路,我送你们。”
攸宁惊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温澜道:“能让他这样不管不顾去见的人,还能有谁。那年在浅江镇,我便见识过,当日我还好奇,一个下人而已,如何便对自己的主上这般放肆。”
攸宁替穆寒水掖好被子,接着温澜的话道:“是偏爱。”
“是啊,偏爱。”
温澜起身,走到寒归身边,给他解开绑束,笑道:“委屈了,小家伙。”
寒归哼了一声,起来理好衣裳,跑过去看自己的爹爹。
穆寒水睡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睛的瞬间脑袋空了片刻,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阿叶,给我口水。”
嗓子里好像被抽干了水一样,嘴里也苦巴巴的,穆寒水眼睛再次合上。
哑着嗓子催促:“快点。”
“公子醒了?”
屋子里闹腾了起来,是攸宁的声音,穆寒水动了一下,腹部隐隐作痛,他这才完全清醒。
哪有什么阿叶,还在金城的客栈里。
“爹爹,你终于醒了。”寒归趴在榻边,抱着穆寒水的手。
穆寒水捏了捏寒归的小手,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只是赶车赶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攸宁端着水过来,寒归跑过去接住,喂到穆寒水嘴边。
“爹爹喝水。”
穆寒水听见外面的风声不对,便问:“攸宁,什么时辰了,外面是不是在下雪?”
攸宁犹豫道:“公子,你跟上官公子的约,眼见要逾期了。”
穆寒水撑着坐起,掀开被子下床,抓起一旁的衣衫往身上套。
“走,即刻启程。”
“公子。”攸宁拦住他,劝道:“赶不到的,往北荒原大雪,路途艰难,一天的时间根本出了关,更别说风口岭。”
穆寒水拿起悲寞,将寒归的东西一通胡乱收拾,扔到攸宁怀中。
“就是这样的大雪,他还在等我,此次我若再食言,往后他便再不会信我了。”
这一路,都是阿叶一直等着他,无论他做什么。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想起小时候的事,从前阿叶跟着他做个侍从,自己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
如今易地而想,那时阿叶看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人将他忘的一干二净,又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才能在自己身边待了那么久。
攸宁见穆寒水主意已定,多说也无益,便道:“我知道拗不过公子,昨日公子昏睡时,我雇了车夫,公子有伤,启程可以,但不能再亲自驾车”
穆寒水引着攸宁下楼,道:“便是你让我驾,我也没力气,雇便雇了,免得我再去浪费时间找。”
出了客栈,马车已经套好,旁边站着个身形清瘦的人,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穆寒水贴着攸宁的耳朵,悄声道:“身形瞧着像是跟你差不多,你哪儿找的人,靠得住么。要是路上出事,我这半死不活的,也不知护得住你们两个。”
攸宁笑道:“公子放心。”
穆寒水扬手丢了一个钱袋在车夫怀中。
“这是定金,你若能在明日酉时前赶到风口岭,再翻一倍给你。”
寒归晃着穆寒水的手,说道:“爹爹,那可是金子。”
“等到了风口岭,你会见到比金子更贵重的东西。” 穆寒水道。
“上车。”他拍了拍寒归,催促道。
马车迎着风雪出了金城,直至淹没在苍茫大雪中。
……
关外,风口岭。
“门主,再等下去,真就要冻死在这儿了,依我说,他准是又骗你。”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聒噪的正是明廷,他本来奉命留在南诏,自穆寒水出谷便跟着他。
几日前,他跟着穆寒水到了金城,出了此地便是平原荒漠,他怕不好隐匿行踪,再叫穆寒水发现。
想着城中离风口也不过三四日的路程,应当不会再出岔子,便先跑回来复命。
谁知道他家这个傻门主,竟真的一动不动站在风口岭的界碑旁,若不是内力深厚,身上没有落下积雪,那怎么看都是两块碑石。
“门主,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我亲眼看他进的城,若他真有心,今日午时之前就该到了。”
阿叶抱着剑,闭着眼睛,置若未闻。
明廷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听见,虽然对于穆寒水屡次骗自己门主这件事他很生气,但终究架不住门主自己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