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他,“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王燃承认,她有的时候很疯。
遇上他,她甘心更疯一点。
三人的身影渐远,王燃始终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最终在人要上车时,眼皮跳了一下。
她看出问题了。
他今天不是来看展的,更不是来帮外甥泡妞的。
上车时,许彦柏发挥绅士品格,多走了两步路从右边上车,而林悠是从左边上的车。
左侧是驾驶座,靠近马路,訾岳庭帮她开门倒没什么。问题在于,他手放的位置。
訾岳庭的手扶在了女孩的腰上,呈一种保护的姿态,是为避免她身后来往有车辆。虽然这个动作很短促,算不上过分亲密,但这种非必要的身体接触在訾岳庭身上并不合理。
他不是那种会跟男人拉扯着称兄道弟,或是和女人亲密搭肩勾腰的人,就是在饮醉的情况下也不会。
他的性格其实很闷。在人际交往中,会保持基本的距离。
他也见过女人,见得多了。单纯为占小姑娘的便宜,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是,他怎么可能闲到大周末顶着太阳,陪两个小孩儿出来约会?哪怕是许彦柏,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劳心费力。
她早该想到有问题。
他们住在一个小区,用的一个物业。最近一个月,訾岳庭一次都没回去住过,水电费都是让物业代理的。连宁远鹏都说,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什么。
能让一个讲究生活效率的人,每天多开一个小时的车跑去郊区住,绝对是有情况。
王燃在回想。
刚才见的那几眼,对女孩其实没留下多大印象。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大概二十来岁,看着像学生,想不出还挺有手段。
也是,往往这种外表天然无公害的,更可能是心机绿茶,男人就吃这一套。
王燃觉得讽刺,果然世上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最终还是要挑个年轻漂亮的在身边,他也不过如此。
枉费她爱了他这么多年。
第37章 . 茶馆 为什么叫苃苃?
坐进车里, 訾岳庭开了会儿冷气,问:“你们接下来去哪?”
林悠撒了个谎,说:“我晚上要值班,突然接到的通知。”
“几点?”
“六点到岗。”
现在快四点了, 没剩多少时间。芳草地在城北, 马草塘在城南, 遇上晚高峰还要堵个几十分钟。
訾岳庭定好了路线, 决定先送林悠去单位。
开到半道, 訾岳庭才问许彦柏, “你待会儿去哪?”
为了看展, 许彦柏特意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 没有别的安排。他翻了翻手机, 临时也约不到朋友出来, 就说:“回家去看姥爷吧。”
回老宅,方向一致, 也不必绕路。
訾岳庭决定,“那先送你。”
林悠低垂着头。这其实是她内心期望的安排。
路上, 訾岳庭接到助教的电话。
“教授, 工作室里的石膏用完了。”
“先问隔壁壁画系的工作室借一点。”
“雕塑泥也没了……”
“院子里那么多废泥塑,都砸了,扔炼泥机里管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炼泥机被几个新生弄坏了……”
訾岳庭头疼,要是以往,他就直接去工作室了。
后视镜里,林悠还拿着画展的宣传卡片在看,一声也不吭。
“先别做了,等我明天过去再说。”
挂了电话, 訾岳庭觉察车里有些过分的安静,后座的两人也没有要交流的意思,于是问了句,“画展怎么样?”
许彦柏将手机锁屏,放回裤兜里,“有点怎么说……死亡美学?说实话,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王燃的油画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人体比例多是扭曲的,并且刻意放大了五官在构图中的存在感。在那组关于溺水的系列油画中,女人在水下睁着眼睛,眼神空洞,格外有几分诡异。
许彦柏问林悠:“你觉得呢?”
林悠不懂那些专业角度的分析,只说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挺有寓意的,很生动……能放在美术馆里的,一定都是好作品。”
“这不一定。很多艺术家都是自己砸钱在办展。”
林悠第一次知道艺术行业的内幕,“那回报呢?”
许彦柏说:“知名度,宣传效益,好看的履历,外加卖画收入……我们学校就有一个专门的学科,叫做艺术管理。”
砸钱,请人策划,名师推荐,办展造势,卖画。现在的独立艺术家,基本都是这个套路。甚至于那些摆在画廊里的精美画作,很多都是艺术家们自己掏钱存挂的。
砸钱办展的目的是为了能有曝光度,让人看见你的作品,认识你的名字。
有些确实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一次就能出名。有些呢,砸钱也砸不出水花,昙花一现后便销声匿迹。
才华要被人赏识,被大众认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有时也需要一些运气成分。
“那些能拍卖到几千万的作品……”
“幕后当然有推手。”
许彦柏说:“艺术家本身,只是产业链中的一环而已。”
林悠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訾岳庭在听。许彦柏所言并不脱离现实,而是行业现状。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画画的源动力。
抛开功利目的去创作,无疑是快乐的,但一旦涉及到自我经营,把艺术当成事业来做,就会开始有很多的顾虑。市场流派,风格定位,效益回报,以及与同行的竞争……纷扰因素太多。
訾岳庭把车停在草堂北路上,对许彦柏说:“你在路口下,走过去。”
他开的是右车道,进老宅还要调头,有得堵了。男孩子本身没那么娇贵,晒太阳走两步不打紧。
下车前,许彦柏和林悠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你好好值班。”
林悠说再见时,满是心虚。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其实晚上我不值班。”
林悠在后座说:“我下周要去专案组,所以这周末所长让我好好休息两天。”
新的调派任务是昨天下来的,抽调林悠和沈一安两人去市局专案组,昨天在单位,老戴还拉着他俩腻歪了一阵子。
“案子破了我们就回来了,别哭啊,千万别哭。”
沈一安确实是他们所各方面能力最突出的,上面调他去专案组合情合理。林悠知道自己的能力、资历、办案经验都还不够火候,所以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去虚心学习。
訾岳庭没有改变路线,把车开远了一些后停下,“要不要坐前面?”
刚上车时,他就读懂了她的心思。她撒谎时的神态,每次都一样。
林悠拿着那只新买的帆布袋换到副驾。
值班的日子,林悠几乎每晚都在想着约会的事情。这两天的休假对她来说实在太宝贵了,就算今天他没有来陪他们看展,她也想好了要去找他。
林悠问他,“你一般约会都做什么?”
訾岳庭认真回想,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能想起上学时的事情。
訾岳庭无奈地笑了笑,答复她,“看展。”
“看完展呢?”
“吃饭,看电影……你饿吗?”
“不太饿。”
訾岳庭看了眼仪表盘,这个点吃饭,确实有些早。
右侧的指引路牌有寺庙标识,转弯时他留神看见了,于是想到一个好去处。
武侯祠附近有不少古色古香的茶馆,是文艺青年热衷的打卡地点。
訾岳庭把车停在景区的露天停车场,两人沿着古巷寻去茶馆。
周末游人如织,又逢四五点的客流高峰,为免她被挤到,訾岳庭下意识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到了人疏的地方才松开。
值班的缘故,他们其实有段时间没能见面,但又好像昨天才见过,每当靠近时,那种心动的火花并没有减退,反而越燃越盛。
两人很自然地在说话。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画画。”
“画完了吗?”
“快了。”
“是不是直到你画完,我都不能看?”
“嗯。”
他还没有找回那份大方向别人展示自己作品的自信。
訾岳庭沿路找了家铺面雅致,内里清闲的茶馆。
茶馆大堂零散坐了三五桌客,有来会友的,谈生意的,也有像他们一样,无事可做,专程来偷得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