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竹里的脚要追随他,手腕却被人拉住。
“学长,怎么办!我的脸会不会有事?”女二快哭出来似的。
管竹里没有心思安慰,也无法将自己的手腕抽出,眼睁睁看着林不知的身影消失,睁着眼看女二卖惨。
林不知用手背蹭掉流到脸颊的鲜血,苍白的面上多出些粉红,共用的化妆台放着包没听过名字的抽纸,林不知随手抽出几张,擦着额头伤口。
被他扔下的纸团血迹斑驳,化妆镜缺了一大角像极了他的额头的伤疤。
大概是他凝血功能太差,明明是一道很小的口子,血却有些止不住。
受伤的不止他,大家自然围着女二嘘寒问暖,至于他,只有人悄声议论几句。
跟着他一起干道具的两人很紧张地来查看,林不知想,他们的关心,更多是关心自己吧。
两人的小声嘀咕没逃过林不知的耳朵。
“干道具也这么不安全?”
“我这张脸伤了可怎么办?”
“切~你又不是倾国倾城。”
“你懂什么?没听曹老师那天说么!每个演员在台上都应该倾国倾城。”
这话倒是没错,林不知认同。
“林不知,”其中一人有点良心,“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万一留疤…”
林不知摇摇头:“没事。”去医院花钱。
“道具!”舞台那边有人在喊。
两人对看一眼,一人对林不知道:“我们替你去,做得不对的,你可要告诉我们呀!”
林不知点点头,谢谢两个字说不出口,这不是本该你们做的吗?怎么是替我?
那两人得了信心,赶紧往舞台跑。
“你在这里。”
这个声音,这个人,林不知不想见到。
管竹里发现自己每次见他都属于没话找话,说了话也不讨好,一时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管学长,”林不知皱着眉,抱着自己的双臂,从镜子中看着他,“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会好一点。”
管竹里的身形未动,林不知从镜中看他,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随即便觉得自己疯了。
一定是因为受伤,否则这样的家伙,怎么会给自己熟悉的感觉?
“没听见吗?”话出口之前,林不知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的冷漠。
一把刀子又飞了出来。
管竹里捏得大拇指整个消失在掌心,就像他的决心:“最好去医院看看,脸上留疤,角色会变窄。”
林不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角色变窄,他知道自己热爱舞台?还是说,这也是种套话?
刀子已经飞出,林不知不会短时间改变,他木然地盯着镜子里的管竹里。
管竹里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林不知,这些道具都放哪里啊?”
“这个是什么?”
还好,刚才去的两个人回来了,围着林不知叽叽喳喳询问。
“哇!!血!”一人很失礼地指着林不知的额头。
另外一位眼神中藏着嫌弃,嘴上却道着关心:“你还是快去医院吧,怪吓人。”
林不知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导演找我的话,麻烦你们帮我说一声。”
“肯定的!”两人异口同声。
林不知舍不得去医院消费,只好拿着学生证来校医院。
校医院长期只有一位医生坐诊,除了开些感冒药,也没见他有多余操作。
但凡是自己看不了的病,他准推荐你正门左转,前行五百米,那里有一家小诊所。
“医生。”
懒洋洋的声音:“哪里不舒服”
抬头一看:“哎哟,我去。”
又仔细看看:“好好一张脸破相了,可惜!。”医生有些痛心疾首。
医生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林不知的大白眼终究没能翻出。
今天坐诊的医生是个半大的老头子,有一颗土豆一样的脑袋,满面红润,连鼻头都泛着油光。
一双手粗短厚实,从林不知手中接过挂号单:“你这伤口不用缝,给你消毒,再包扎一下。”
医生的动作不算轻,林不知也没有多余的疼痛。
回去注意不要碰水,这是医生最后的叮嘱,连药也没有开一颗。
只出挂号费和诊疗费,这价格林不知很接受。
白日里,天气不好的时候,寝室内如同傍晚一般,林不知没有按亮顶灯,只有桌上的台灯对他诉说孤寂。
咚!
只有一声不像有人敲门,他的右眼贴着猫眼,门外空空荡荡。
隔了一会儿,老旧的门嘎吱嘎吱被打开,门外依旧空空荡荡。
林不知觉得大概是自己错听,要将门关上时,路过一人:“同学,你掉东西了。”
掉东西?
路人指指门后。
林不知绕过房门,门背后的地板上,躺着个扎紧的白色透明塑料袋,能很明显看见里面装的是药。
刚才那一声咚,是因为药被挂在门把手上发出的声音吧,林不知这样揣测。
药在台灯的冷光之下蒙上一层圣洁的光晕,他只是把药拿出来看了看,又悉数装回袋中。
宿舍楼有专门的地方集中堆放垃圾,林不知为这些药订好去处。
拉开门,塑料袋的耳朵在他指尖转啊转,踱步往它们该去的地方走。
不远处突然有星星火光顺着电线攀升。
着火了!
宿舍限大功率电器使用,吹风机包括在内。为解决这个问题,宿舍统一在走廊东西尽头和最中间,安装公用吹风机。
现在着火的地方,正是走廊尽头的吹风机安放点。
林不知大喊:“着火了!”冲进保安室。
保安睡眼惺忪:“啥?”
“着火了!”林不知神情紧张。
保安的瞌睡被一棒子打散,拎上灭火器冲得比谁都快。
学生要是出了事,我别想干到下个月。
林不知跟在他身后,亲眼瞧着保安扑灭明火。平地掀起一场白雾,雾在封闭的走廊角落不易散去,隐隐约约浮在半空。
灭火器完成它的使命,现在被搁到地面。
保安正在和电话里的人汇报着现在的情况。
林不知掉转头,脚尖朝着宿舍。
药,他不打算扔,也不打算用。
塑料袋的耳朵挂上门把手上,怕开门会掉,他特意多绕上一圈。
做完,打开门进屋,直接上床躺下。
不出林不知预料,药是管竹里送的。
天黑透,管竹里放心不下,犹豫再三,趁着夜色来找他。
真像小偷,管竹里这么评价自己,又在心中劝慰自己,我可不是坏人,我只是关心同学。
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药,管竹里松了口气。
我竟然松了口气?他真的收下,我才会觉得意外吗?
管竹里觉得自己在发神经!
把药拿走?不好。不拿?也不好。
头疼!
他敏锐地觉察到塑料袋被多绕了一圈,指尖轻挑着那一圈薄而透明的塑胶,门冷不丁嘎吱一声…
☆、第三十八章
管竹里往门后一藏,却猛然发现自己干了蠢事,待会儿门关上,林不知肯定会发现他。
嘎吱,门又被关上,管竹里提在心口的气呼一声吐出。
刚才不敢呼吸,憋得脸有些红。
在门外站了不到一分钟,他还是选择离开。
这下,换屋内的林不知松了口气。
在猫眼里见他离开,又倚门等十分钟,确认他没有去而复返,这才再次打开门。
左手拎出一袋垃圾,门嘎吱关上,他慢悠悠往垃圾堆放点走。
夜已深,每间宿舍正上演着不同的故事,他路过一扇又一扇门,或安静或吵闹,与他无关,他心里什么都没想,一片空寂。
黑色的垃圾袋堆满指定地点,林不知将垃圾袋扎紧,再三确认不会洒。
两只手指提溜着袋耳,在指尖打上两圈。
脑袋中蹦出一句诗:随风潜入夜。
垃圾袋随即飞离指尖,稳稳落下,和同伴们挤在一起。
“乱扔垃圾,会被罚哦~”令林不知讨厌的声音在暗处响起。
只能装作没有听见,林不知是这么打算来着。
他额头有一块洁白的纱布,在黑夜中更显惨白,看他的样子,管竹里放心不少,至少,他去过医院,应该没有大碍。
“林同学~林学弟~”管竹里叫了两声,林不知依然贯彻视而不见拔腿就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