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36)

郭昌易反应过来,今天董浩书吟的诗就是出自万年寺谈淞大师之口,而夸的正是这香织雪芽,董浩书借诗隐晦之言,暗赞的孟棠时引香,是个险招,但哄得皇帝十分高兴,天子心意一目了然。

郭昌易皱眉不悦:“孟棠时奴颜媚主,这可是犯了臣子大忌。”

“那,皇后……”他也知杨彦独女之事,有些不好开口。

“是我杨家高攀不起圣上,”杨彦倒是主动提了出来,他眼中神色不明,风轻云淡道:“我自会找时机把小女接回家。”

郭昌易安慰他:“杨大人还请宽心,此事该是孟棠时失德犯忌,奸臣误我启周。”

“主子喜欢不就行了。”杨彦知道郭昌易一向死脑筋,笑了笑提点道:“听闻今日漠北还特意来了一箱节礼去孟府。”

他又感叹道:“三年的交情,就是不简单啊。”

郭昌易沉声:“罔顾礼法,难怪严戈肯出兵相助,若留他来日恐怕为乱朝纲!”

杨彦挥了挥手告辞:“如今陛下盛宠,郭大人还是谨言为好。”

郭昌易一脸愠色,拂袖而去。

☆、第三十四章 轻信

“孟大人,汴京卫都指挥使来了,说是有事找你。”苏珙快步过来提醒,孟棠时闻言搁下笔,起身去正堂。

茶已经奉上,齐寻峰见到他,放下茶盏招呼:“孟大人。”

孟棠时行礼问道:“不知齐大人所来为何事?”

齐寻峰笑了笑,看着他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来?”

孟棠时自认和他也就一面之缘,不知这人竟还有些自来熟,温和道:“指挥使亲至光临是下官荣幸,可大理寺却不算是个闲适去处。”

“那孟大人的意思是想跟我出去聊?”齐寻峰神色认真,“记下了,下次可要赴约啊。”

孟棠时并无不悦,点头应下,“齐大人盛邀,自是不会推脱。”

齐寻峰跟他对视片刻,挑眉道:“今日来实为前刑部尚书贺临一案。”

孟棠时闻言面露疑惑,“不知此案还有何疑点?”

“我一个部下说在巡街时曾听闻贺大人府上有动静。”齐寻峰沉声开口。

孟棠时微讶:“何时听闻,又是什么动静?”

“在贺大人抱病前,他说是在街口隐约听到有人的叫喊声。”

孟棠时笑了笑:“隐约可不能做证据,何况贺大人是在抱病一月后才去世的,大人的部下记差了也未尝不可能。”

齐寻峰凝视着他,孟棠时又叹道:“此案过去这么久了大人怎么才开口?大理寺已经审理完毕交至刑部了。”

他眼眸清湛,不躲不避地回望齐寻峰。

齐寻峰却率先收回了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低声道:“今日劳烦孟大人。”

孟棠时微笑:“齐大人有心是好事,下官职责所在,并未劳烦。”

齐寻峰又看他一眼,轻轻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秋后转凉,孟棠时捧着盏热茶,仍坐在正堂没走,他拂开茶沫,慢悠悠地喝了口。

齐寻峰说的东西无关痛痒,但他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么点,不去刑部却来大理寺找他,那便不是要为贺临的死求真相了,是单纯好心来提醒他,还是借此卖人情?

孟棠时盖上茶盏回神,心里停了揣测,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

落叶下檐,秋风入殿。

朝纾殿中轻飘飘一声问话传来,不怒自威。

“爱卿这是何意?”

郭昌易俯首凝重道:“臣恐皇上受奸臣蒙蔽。”

李绎轻轻合上折子,郭昌易满纸皆是在弹劾大理寺卿孟棠时,这已经是他这个月递来的第三封了,李绎神色不明,敲了敲桌子耐心等郭昌易接着说。

“陛下可知如今漠北战报不过兵部,却会先去孟府。”

李绎垂眼看他,缓缓开口:“那为何兵部尚书不上奏,偏偏是你来上奏?”

“兵部贺尚书去世,孟大人位高权重,尤木青新官上任自然不敢得罪。”

李绎脸色不变,只是看着他。

尤木青是孟棠时私下向李绎举荐的,为人办事勤勉的确也值得提携,但若是真因为别的原因……

郭昌易见李绎似乎有些听进去了,又赶紧接着道:“当初先帝病重谁也不知,孟大人远在漠北却料事如神,若不是时机恰巧,那他让严戈带大军进京又是何居心!”

李绎闻言却突然怒道:“放肆!靠着几句猜测便构陷同僚,你又是何居心!”

“皇上!臣句句皆是为启周着想,皇上不可轻信孟棠时!”

郭昌易俯首磕头,声音恳切悲愤。

“他在漠北为官三年,人心难测,不可同日而语,皇上切勿再顾念旧日情谊!”

“为启周,为朕?”李绎愤然拍桌质问:“郭昌易!你敢说你就没半点徇私?”

“臣千真万……”

郭昌易还没说完,李绎就把奏折摔到地上,怒喝道:“下去!”

郭昌易心知再说也无用,叩拜告退。

朝中传言郭参知惹得天子震怒,被罚俸又禁足,一连半月上朝百官都察言观色,不敢多话。

·

方墨渊年逾花甲,为官清廉,月末孟棠时备礼前去递了拜帖,进门却发现他府中雕梁画栋,一步一景,处处皆是精雕细琢,屋中的地龙烧得旺,刚入冬的寒意都被隔绝在外,孟棠时敬茶行拜师礼,方墨渊笑着接了,高兴道:“没想到老夫一把年纪终于得了个学生,这辈子不亏了。”

想拜他为师的从来不缺人,方墨渊却眼光挑剔,又一直没遇上合眼缘的,宁缺毋滥,反正他也不爱和谁拉帮结派,索性一个不收。本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没想到碰着孟棠时,他确实心里喜欢,起初碍着老友章桐升的面子,他本来不好意思先提,但章桐升事多顾不及孟棠时,他这才主动开了口。

孟棠时恭敬道:“得先生抬爱,是学生赚到了。”

方墨渊牵他起来,屋中黄花梨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碟,菜样精致,方墨渊乐呵呵谦虚道:“今日你师兄忙,委屈棠时尝尝你师娘的手艺。”

方夫人出身大家,鬓发斑白仪容端庄,一直坐在凳上微笑着看这师徒俩。

方墨渊夫妻恩爱,膝下只有一子,名唤方知,早些年已经成婚立户了。

“辛苦师娘。”

孟棠时坐下尝了尝,味道极好,竟和摘星楼有得一拼。

方墨渊看他笑,一脸神秘道:“棠时来我这宅子就没觉得奇怪?”

孟棠时顺着他露出好奇神色。

方墨渊呷了口酒,得意道:“你师兄当初避嫌不能入仕,便跟他娘学了门手艺,如今也算是小有名堂了,这些可不是我贪墨得的。”

孟棠时微笑:“难怪,当初就觉得摘星楼名字颇有意趣,不知是哪位高才所取,原来先生竟然瞒着我们赚钱。”

方墨渊笑得开怀,摆手乐道:“桐升也知道的,上次吃饭我还给他抹了零头呢。”

孟棠时又道:“那先生下次可要帮我和师兄说说,让我府上的厨子也来学几手。”

他心里却琢磨着想和方知谈笔生意,摘星楼菜品是好,但汴京美食美酒极多,却只它名扬千里,这位师兄经商必有过人之处,不知漠北的酒食能否在汴京里卖个新鲜,多赚些钱离火军也不至于一边打仗一边分心种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晏:明天我就充钱加戏

☆、第三十五章 温软

汴京冬日里也会下雪,不同于漠北冰封千里,汴京的雪很小,只当添了分诗情画意。

晏重寒的花雕得越来越好,孟棠时匣子里已经攒了一把簪子,含苞待放,花枝半拢,繁盛簇拥,各种姿态被他翻着花样雕了个遍,隔一月就送一枝来。

漠北种不了海棠,也不知他从何处仿的,孟棠时都担心他把精力全拿去练手艺了,寄信劝严戈好生管管部下。

冬月三十夜里,孟棠时躺着还没睡,听到窗外雪下大了些,风吹着簌簌作响,落地有声,一时间觉得像还在漠北,不知怎么他就是有种感觉,觉得晏重寒今天会回来。

夜深了,孟棠时闭着眼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有人俯身拢着他,气息暖和得很,并不是梦,他心里已有猜测,也没推开。

晏重寒应该刚到,身上还穿着离火军的玄甲,满身风尘,孟棠时碰了碰他被雪沾湿的发梢,晏重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埋进他颈窝,两个人沉默着依偎半晌,孟棠时才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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