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35)

但李阜不仅把它饿瘦,还突然不给饭了,而后严禹岸因此战死,连失三郡。

可这对李阜有什么好处?

孟棠时手指轻叩,李阜为什么这么做,又或是受了谁的教唆?

彭宗正,严禹岸,赵越光……孟槐序。

孟棠时猛地睁眼,如果皇帝的目标并非严禹岸,而是为了找借口杀赵越光呢?

就算这个借口的代价有些大,也说不定是他一时没把控好分寸。

户部尚书赵越光,是孟槐序同窗,一同拜师于前朝大儒陶霭,陶霭不仅桃李满天下,还是永延年间重臣,那时李阜还是皇子,为了拉拢他娶了陶笒霁,生下的儿子就是如今的天子李绎,陶霭是李绎亲外公。赵越光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而彭宗正,当年也和陶家有姻亲。

难道是外戚势大,李阜才想借故打压太子党?

所以孟槐序查到这里后,惊觉下一个就是自己。他官位太高,索性拿命换太子党余存,护驾身亡,李阜挑不出错还念起了他的好,也因此厚待孟棠时。

既免了连累别人,也暗自给太子埋下生机。

孟棠时闭上眼,真是划算啊,孟槐序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却是个好老师,好学生。

·

第二日早朝兵部尚书贺临称病告假,一月后死在家中,案件经大理寺办理定为病逝,李绎派人慰问后,提兵部侍郎尤木青任职尚书令。

作者有话要说:孟爸爸虽然戏不多,但在最初是主角哈哈哈,文名可见,可惜他俩有点虐,就改写孩子们了。

孟槐序确实一直都在认真搞事业,最后赴死却要求姜泊笙来动手,逼姜泊笙以此认清感情,记他一辈子,哪怕他再也见不到,典型的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真坏啊,棠时的心机全是遗传他的吧。

孟槐序:老婆不开窍,唉。

☆、第三十三章 流水

七月从汴京来了信使,晏重寒高高兴兴被薛小泽骗回营,结果发现都是给严戈的,索性就地陪薛小泽活动了一下午筋骨。

夜里他回帐才看到桌上放着封信和几件新衣,忍不住翘起嘴角,连忙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拆开封口。

孟棠时字迹很有力,笔锋遒劲张扬,写下的话却很温柔小意。

“怨君怅忘归,孤枕无一言。好寝君难眠,思我不得闲。”

纸上夹着一根头发,不知是他不小心还是故意落下的,晏重寒轻轻捏起来收进袋里,当夜就真的孤枕难眠,翻来覆去都睡不好,手心仿佛还记着孟棠时发梢轻挠的感觉,痒到心里,晏重寒实在睡不着了抱着被子坐起来,果然应了他思念难抑不得方寸空闲。

冬衣温软贴心,家书倒像是来催债的。

之后晏重寒带兵打得格外凶,拉莫托都不敢再轻易越线挑衅,严戈突然就军务空闲了下来,看得薛小泽啧啧称奇,觉得他就是想把严老大挤下去自己当老大。

·

汴京夏日炎炎,夜里依旧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似有雷雨欲来。

岑予月刚回来,坐在孟棠时旁边喝冰镇甜汤,红豆香甜软烂,入口冰凉畅意,他眯着眼喝完,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才开口:“夏姨说之前在北边准备的钉子已经稳了。”

他默了默又道:“宫里这些天也没什么动静。”

孟棠时点点头,又给他添了一碗,起身关窗,“切断联系,让他先不动,宫里那位你们也不用再盯着。”

岑予月闻言问道:“公子,那你接下来要如何?”

“在其位,谋其事。”

一声轰雷,屋外狂风骤雨瞬至。

“伴君伴虎,这般帮他,万一……”岑予月有些担心,万一李绎以后鸟尽弓藏,反过来挟迫施威,那时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孟棠时倒不甚在意,轻声道:“我借严戈助他,也是借严戈牵制他。”

人要是尝到了权利的甜头,就会像喂不饱的狗,没有锁链限制,只会越来越贪婪。

“世上哪有东西是十成十的好处。”

“李绎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不妨好好教教他。”

·

从清明到白露,快四个月了,还是没有谢几辰半点消息,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孟棠时总觉得他们仿佛遗漏了什么,但谢几辰留下的线索太少了,只能暂且搁置。

中秋是岑予月十八岁生辰,漠北寄来了一大箱吃的,就差捎带几头牛羊了,孟棠时摇摇头,严戈实在不会追人,却也至少占了实在二字。

今日宫里有赏月宴会,李绎怕孟棠时推拒,特地又亲自邀了一遍,他只得收拾一下进宫赴宴。

孟棠时身为三品职位本没资格坐头桌的,李绎却非要在身侧给他腾个位子,恩宠之盛不予言表。

周围大臣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敢出来说不合礼数。

孟棠时不会在佳节扫兴,大方谢过就坐下了。

李绎作为皇帝算是脾气很好的,刚登基也没有弄下马威这样的把戏折腾他们。

一桌都是人精,开席后觥筹交错气氛热闹,叫李绎看得高兴也放开来跟着他们推杯换盏,之前章桐升设宴没人敢劝孟棠时喝酒,如今天子的面子不能不给,孟棠时也陪着喝了几杯。

席间行起了诗令,方墨渊喝至微醺,看园中风动落叶,笑道:“佳期风梦月,枕落一树秋。”

众人叫好,他却笑着唤孟棠时:“棠时你来接。”

孟棠时敛了敛被风吹乱的衣袍,朗声道:“秋过花羡云,留月不留风。”

方墨渊点头感叹:“后生可畏啊。”

董浩书坐在孟棠时边上,轻轻放下酒杯接道:“风推万松吼,茶烹千古雪。”

与他同为次辅的郑溪明笑道:“董大人偷懒啊!这诗我听过!”

“我也听过,人家谈淞大师写的你也拿来凑数!罚三杯罚三杯!”

杨彦低下头,目光定定地盯着杯中酒,片刻后也跟着道:“当罚。”

李绎悄悄看了孟棠时一眼,回过味笑起来,却假意带着点责备道:“董爱卿诗中没月,不应景,是该罚。”

方墨渊似乎醒了酒意,没有跟着笑,也没再说话。却见孟棠时坐在一旁倒是笑得温柔如常,仿佛根本没听出话意。

散席后方墨渊的轿子在宫门外停着没走,孟棠时了然上前,行礼:“方大人。”

方墨渊笑了笑没再跟他寒暄客套,直接道:“棠时,明年弱冠礼可否让老夫来露个脸?”

弱冠礼通常由父亲或者老师来执行,孟棠时自幼伶仃,人缘虽然好却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长辈,方墨渊清名在外又是当朝左相,由他来执弱冠礼是求不来的事,何况行了礼就真的能算作一脉师生了。

孟棠时知道方墨渊在为刚才的事抱歉,想把他护在羽翼下,也有心要收他做学生,心中感激,不愿拂了老先生好意。

他躬身又行一礼:“荣幸之至,谢过方大人。”

方墨渊叹了口气,佯装不虞道:“还叫大人啊,棠时求字的时候可没现在见外。”

孟棠时笑起来,恭敬道:“现下怕怠慢大人,来日备礼上门敬茶。”

·

董浩书一句诗讨了天子关心,参知大臣郭昌易朝杨彦好奇问道:“这董大人怎知皇上爱这诗?”

杨彦闻言嗤笑一声。

他们三人皆任过东宫官,扶着李绎一路风雨走过来,终于熬到他登基,却在最后被孟棠时抢了风头,董浩书虽已高居次辅,今日却还要在皇帝面前乐呵呵地给孟棠时让位,保不准明日就得真的让位。

杨彦独女还在后宫,当初能说是李绎舍不得她共患难,而如今杨晗英已是启周皇后,李绎却还拖着迟迟不肯予缔约,他身为天子,谁也不敢为此事争执,背后却寒的杨彦的心。现在看来还能是什么原因,无非是明月偏要照沟渠,流水无心恋落花。

他扫了郭昌易一眼,“你可闻到过孟棠时引香?”

郭昌易摇摇头,他是个坤泽,职位不够,今日坐的远又是风口上,什么也没闻到。

闻言忍不住问道:“很香吗?”

杨彦回味了一遍,不是很香,倒是极好闻,一如竹溪清风入袖沾衣。

他反问道:“那你可知当今圣上最喜欢什么茶?”

郭昌易在东宫就把李绎的喜好摸透了,脱口而出:“辰溪玉露。”

杨彦摇摇头,圣上口味已经变了,他沉声道:“是万年寺的贡茶香织雪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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