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马不休跑了一天一夜,坐下歇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严戈太高了,岑予月怕他半路从马上摔下去,只能用绳子把严戈捆在自己背后,趁着天还没亮带他策马而出。
马背晃荡,严戈似乎醒了一瞬,岑予月隐约听到他唤了自己一声,侧过头说:“严域守,清醒点,马上要突围了。”
他想了想觉得还有必要提醒一下严戈。
“对不住,我放你在背后挡刀,但我把你的刀挂在你背后了,你也可以求它帮你多挡几刀。”
他说完也没管严戈听没听到,猛地拍马冲进乌旦骑兵的包围圈。
青鸾照月如一抹白虹映秋水,顷刻掀破人潮,兵刃相接,岑予月虽然游刃有余,但还要分心护着严戈,不再像进来时一样轻松。
岑予月一剑横扫,鸾音绕阵盘旋不散,剑意凛冽,罡风过处无人敢上前。
突然左后方一把弯刀破风朝严戈挥来,岑予月欲勒马转身,那刀却瞬间偏开,冲他手腕划去,角度刁钻,又狠又快。
一声清唳骤起,似是刚才剑音的回响。
严戈握着朱雀鸣风稳稳地接住了那把刀。
他不知何时醒了,岑予月勒马后退几步,严戈又像是体力不支收起了刀,垂头靠在他肩膀上。
拉莫托盯着严戈搂在岑予月腰上的手,眯了眯眼,笑着商量:“美人,你留下来,我就放他走。”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岑予月剑尖一挑,对上弯刀,拉莫托招式狠辣,但他引以为傲的刀法却被岑予月轻而易举一一避过,挨不着他半点。
岑予月轻嘲:“这刀在你手里可惜了。”
他语毕一剑千钧呼啸而来,逐日瞬间脱手,拉莫托根本接不住,只能狼狈后躲保命,他久经沙场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厉害的对手。
岑予月白衣尽红,衬着眼角红痣如一点灼人血迹,又凶又艳,勾得拉莫托更加心痒难耐,恨不得折了他的剑,把他的手腕掰断了锁起来。
眼看岑予月就要突围,没人拦得住,但放他走又不甘心,拉莫托征服欲已经被激起,吩咐手下都去围人,他们至少兵多,总能把这个厉害的美人耗到精疲力尽。
岑予月一剑挑飞身侧劈来的弯刀,身下战马已经伤痕累累,嘶鸣不止,他护住严戈,低声道:“抓紧我。”
人潮不断缠上他,岑予月勒马横扫,半晌后拉莫托座下大将斯伽尔也被岑予月一剑砍下马,他带着严戈跃上马背,周围已经死伤无数,拉莫托还不肯收手,维什慌忙骑马出来拦住他。
上前和送死没有差别,围他的人已经心生惧意,岑予月便晃剑挥退面前战战兢兢的乌旦骑兵,趁此机会猛地御马而过,维什一时没拦住,拉莫托也拍马跟了上去。
岑予月策马跑出一段,但战马驼着两个人,速度自然更慢,拉莫托很快追上他。
岑予月余光扫他,冷声道:“还想打?”他其实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骑着马打架本就很耗力气,还要为严戈分神,纵是剑仙再来一次也无力回天。
拉莫托却并没有要拦着他,只放慢速度跟他并辔,眼神炽热地看着岑予月大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没等到回答,却突然和岑予月背后的严戈对上眼,严戈从岑予月肩上缓缓抬起头,目光幽森,含着一星杀意,仿佛领地受到别人觊觎的狼,满眼风雨欲来的晦暗。
拉莫托被看得神色一凛,还未说话,岑予月突然冷笑拔剑,他只能再次后撤,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岑予月为甩开追兵,疾驰不停,严戈双手还抱着他腰,一股浓厚酒香绕上来,身旁的风很大,但岑予月还是闻到了,严戈低着头,微凉的鼻尖恰好抵在他后颈上,呼吸灼热。
岑予月被烫得脊背发麻,忍不住侧开头躲,严戈却突然收紧手臂,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
“我杀你易如反掌,劝你想清楚行事。”
岑予月呼吸急促,忍着那股怪异的紧张感,恶狠狠地警告这个不安分的天乾。
身下战马疾奔,严戈便顺着马背颠簸摇晃,无意中带着故意,变本加厉地一下下啄吻着岑予月雪白后颈。
“严戈!你发什么疯?”
他只要轻轻启齿就可以给自己定信,岑予月一时紧张又惶然,他不知道下一刻严戈会落下的是吻还是一个带引香的印记,也分不清楚那触碰是来自他的鼻尖还是嘴唇,酥麻感从后颈蔓延,过于刺激了,岑予月颤了颤,腿软得差点夹不住马。
他们日暮时到了风垭口,距离风月关还有数里,拉莫托应该不会追来了。
岑予月解开绳子把严戈拖下马,他想揍严戈一顿,却精疲力尽了,何况严戈如今重伤再挨揍,恐怕他也白救了回来。
岑予月躺了一会儿,又气愤地爬起来给严戈检查伤口,他不想再碰到严戈,动作飞快地换了药,然后轻轻踢了严戈一脚。
“恩将仇报,好不要脸。”
严戈却突然睁眼,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轻轻的,随着风像是能缠到人身上,岑予月莫名觉得后颈又开始发烫,扭头躲开他视线,藏到树后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摸了摸,暗自疑惑:难道这白眼狼真的给他落了定信?
那点刺激仿佛还停留在他脊骨,夜里岑予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爬起来,隔着熄灭的火堆看严戈,严戈裹着黑衣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静得听不清,像夜色里静默的石头。
岑予月看得心烦,想过去掐死这个大麻烦,反正孟棠时说严戈不留也无所谓。
他一向想什么就做什么,起身悄然靠近严戈,手掌下的皮肤冰凉,岑予月一惊,慌忙去探他呼吸,发现严戈没死后松了口气,又反应过来自己本就是想来杀他。
岑予月纠结片刻,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心道:那捂死你好了。
野外的夜里雾气湿冷,严戈醒时发现身上搭着岑予月的衣服,岑予月靠着他睡得正香,还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捂着,暖意从彼此相贴的地方交融化开,流淌进人心里。
少年睡颜美好,那双浓艳的眼睛阖着,长睫遮住了眼角红痣,不再那么惑人心神,显得有些安静。
同样是白衣,岑予月却穿不出孟棠时那种清雅温润,他是嚣张热烈的,是那晚从头顶树梢上拂来的风,带着丹桂香气,吹得严戈自此丢魂失魄。
而他自己抽身而过,依旧天真无畏,根本不知道或者不在意招惹到了谁,严戈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引香,心里恨恨道,是个坏心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知道外貌描写过犹不及,就是停不了这手。
淦!他好美!我不能不写!你们必须知道!
虽然已经删了很多了,唉。
☆、第二十四章 牧野
岑予月还没到风月关就遇到了带援兵赶来的晏重寒,严戈被人接进了主帐,伤势虽重,状况还算稳定。晏重寒随即携大军去救还困在夕垄山的赤羽营残部。
孟棠时站在主帐外打量岑予月,“没事吧,怎么去了四天?”
岑予月摇头道:“没事,那个乌旦老大想抓我,就留下来收拾了他一下。”
岑予月的收拾一下,恐怕有点过激,孟棠时笑了笑又问道:“夕垄山怎么样?”
岑予月垂下眼,抿了抿唇才低哑开口:“厉绍将军没了,剩下的人大多也受了伤。”
孟棠时闻言叹了口气,余光扫过远处格尔娜的帐篷。
少女还站在帐前张望着天边,厉绍对她很好,是明晃晃带着真心的那种好,遇到语言不通时就只会望着她笑,模样傻极了,连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他还笨得很,唯一学会的乌旦话是喊她的名字和糖。
那一罐饴糖也是少女一腔甜蜜心事。
风过长空,胡琴被主人悉心珍藏在楠木匣子里,弦上再不闻牧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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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大军从夕垄山回来,孟棠时却没见着晏重寒,找到他是在练兵校场外的一个角落。
玄衣将军卸了铠甲蹲坐在地上,低下头抵着石墙,背对他,背脊弓着似乎累极了,指节上红肿一片,伤痕累累。
晏重寒听到身后脚步,伸手抹了把脸站起来,他面色阴沉,低声道:“让我歇一下,别去告诉他。”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很凶,孟棠时还是第一次见,晏重寒看见是他,动作一顿,连忙缓和了些脸色,眼眶却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