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10)

“是时候去风月关看看了。”

·

漠北三重关,风月关是最后一重。

与之前的黄土黄沙不同,这里似乎因为挨着岚雪湖而有了万种风情,戈壁上有胡杨和绿草生长,甚至有不知名的鲜花在湖边簇拥着开放,远处的伏龙山脉肃穆巍峨,苍凉但不荒芜。

“有情不过风月关,关外尽是不归人。”

孟棠时轻声念道。

因岑予月和严戈打过照面,他便没让岑予月跟来,此行只带了个车夫赶马。

后方突然传来数声马匹嘶鸣,一个清朗声音响起。

“离火军驻地,来客何人?”

晏重寒练兵回营,突然看到一辆马车挡道,忍不住拍马上前查问。

“下官孟棠时。”

孟棠时轻轻抬手掀帘:“奉监察御史令,前来拜访朱雀守。”

那只手干净白皙,似一抹未消尽的雪,露出的帘后人未着官服仅一身白衣,银竹纹腰封,锦带束发。

晏重寒闻言看着他呆住,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里掺杂着惊讶紧张和欣喜激动,一时间格外复杂,像个梦没醒透的傻小子。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离火军铁甲玄衣,看纹样还是个年轻军官,轮廓深刻俊朗,瞳色少见,是外族人。

但他的表情很是莫名其妙,孟棠时只好朝他笑了笑,温声道:“可否劳烦将军带路?”

晏重寒本来稳住心神正要开口,可眼前人突然笑了,惹得他心旌摇曳,又把话憋了回去,低着头嗯了一声。

见孟棠时终于放下帘子不看他了,晏重寒的神智才慢慢归位,暗骂自己刚才太蠢了,又后知后觉的掐了自己一把,发现竟真的不是梦,然后他便看着马车傻呵呵地笑起来。

后面跟来的将士们看晏重寒前去说了几句话,就这么一副失了心窍的样子,纷纷暗自惊叹。

薛小泽是个忍不住话的,拍了拍马凑近晏重寒。

他警惕地压低了声音,凝重问道:“难道那车里的是个妖精,吸了你魂魄了?”

晏重寒瞪他一眼,也学着他悄悄说:“给你介绍一下,那就是我未来媳妇儿。”

说完他就忍不住笑起来,一脸老树开花的嘚瑟样。

薛小泽不忍直视,迷惑问:“你的小宝石?”

晏重寒笑着伸腿踹了他下,自从上次他承认是给心上人攒的石头,那群不着调的就老是用小宝石来揶揄他。

“把你迷成这样,”薛小泽也看着马车心驰神往,“那嫂子长的得多好看啊。”

然后他差点让晏重寒给踹下马。

到军营的时候,孟棠时刚下马车就被一众军士挤成一圈围观,纵是他处变不惊,也没遇到过面前这么大阵仗,幸亏之前遇到的那位将军过来挥退了众人,领他去了主帐。

晏重寒送了人刚回身就被薛小泽他们按住了。

“可以啊老晏!怪不得看不上人家公主!”

“嫂子这看着还没及冠啊,下手这么早呀老晏。”

“晏哥你那点东西怕是配不上吧!”一个个都围了上来,要他以后请喝酒。

晏重寒却觉得孟棠时根本不记得他了,有点落寞,但还是笑着说:“好啊!都等着,我把人娶回家就请!”

·

孟棠时行礼后开口:“下官今日前来,是为拜访严将军,顺便为章大人送信。”

严戈坐在帐中,接过章桐升的书信。

“有劳。”

严戈果然一点官腔都不会打,话极少。

孟棠时便也言简意赅道:“以后检查军务和农耕收成时还要劳烦将军配合。”

严戈闻言有点惊讶,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官员。

“如何配合?”

孟棠时不卑不亢答:“将军让军需官来找我便可,只是寻常的清点账款开支。”

他知道严戈不是想问这个,但他不想先开口。

严戈语含隐隐威势:“你想要借我的兵?”

孟棠时道:“只是要一点人手在农忙时节过来添把力,并不需要太过劳烦域守。”

他没再叫将军而是唤的域守,那轸阳郡的农务,乃至于漠北政农工商,就都是严戈不可推辞的分内之事。

就因为这些话里行间的心机,严戈一向不喜文官,尤其是汴京来的文官,他神色冷漠道:“为什么?”

孟棠时笑了笑,像真心实意在为离火军考量。

“轸阳有了收成,将军才不会受制于人。”

他又叫回了将军,当年因为夷东拖延辎重兵败失城,一直是离火军心头沉疴。光凭这个,严戈也很难不答应。

其实严戈也为此推行过军屯,但耗时长,种出来的收成也不算好,轸阳府衙的官员调来调去成事不足,前线又实在分心乏术,便渐渐搁置了下来。

孟棠时又道:“离火军累累功绩,下官也会如实告知汴京,给朝廷看到收成,交了岁贡,朝廷的粮饷自然也不会总拖着漠北。”

孟棠时所言,确实百利无一害,但漠北环境实在恶劣,能种的东西有限,不过这些就不是严戈需要忧虑的了,既然他只管出人,那往后收成如何就看孟棠时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孟大人别谈恋爱了,种田不香吗

☆、第八章 流光

孟棠时从帐中出来已是傍晚了,天际红霞层层相叠绵延无尽。

晏重寒手里端着碗粥立于一侧,似乎在等他。

“孟大人饿了吧,我让人做了碗粥,你垫垫肚子?”

孟棠时道谢,他确实有点饿,便跟着晏重寒到了营边一处简陋石桌,并不讲究的直接坐下。

晏重寒看着他慢慢喝粥,眼神异常温柔:“漠北天黑的晚,一会儿我护送大人回城。”

孟棠时点头谢过,面露好奇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他果然不记得我了,晏重寒心想,也是,过了那么久,谁还会记着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在下晏重寒,算不得将军,只是个校尉。”

“已经是年轻有为了。”孟棠时手指轻动,在石桌上缓缓划过,歪着头问:“可是这几个字?”

晏重寒看着他的手,那细白指尖下的一笔一划仿佛都写在了他心上,随着这人慢条斯理的动作抽丝剥茧,叫心口那点麻痒越演越烈。

“是,”晏重寒上瘾了一样,想看那手指接着写下去,低声道:“不知孟大人的名字又该如何写?”

孟棠时便在一旁接着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晏重寒看完后神色却突然沉闷了下来,他当初打听过孟家小公子,知道孟棠时名字怎么念,但当时还没人教他读书写字,便一直把时当作石,心心念念的给他装了一匣子漂亮石头,结果现在才发现误会大了。

孟棠时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消沉了,疑惑地看着他。

“晏校尉?”

晏重寒闻言很快收拾好情绪,抬头对他露出个灿烂笑容,人都在眼前了,那些又有什么关系。

宝石不够,惟有日月星辰方可与他相衬。

“没什么,今天遇到孟大人,我很高兴。”

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那点蓝深邃又温柔,仿佛收尽了岚雪湖千倾碧波,浮光跃金,又像是伏龙山脉的晴空万里。

孟棠时也笑了笑,起身客气道:“那辛苦晏校尉送我回城了。”

·

晏重寒骑马跟在马车身侧,那车帘摇摇晃晃的,偶尔露出条缝,隐约能见一角白衣。

他看着车帘,想到自己当初也这样看过孟棠时,每天蹲在路边就为了等那轿帘微动的片刻。

他曾经还拦过孟棠时的轿子。

晏重寒算半个苏塔族人,苏塔族不像启周,他们对待感情天生直爽,爱恨情仇都要通透干净,情意分毫不会掺假,真心半点也不肯染尘。

所以他拦轿被侍卫抓走时,第一句话不是求饶而是表明心意。

“我很喜欢你。”

出乎意料的是孟棠时给了回应。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晏重寒很激动,但没有花言巧语,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放了他吧。”

侍卫松手后晏重寒还想再说点什么,轿中孟棠时的声音又传来。

“跟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今天来拦路?”

“因为今天看到你好像不开心,就想让你知道。”

晏重寒一直觉得有人喜欢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他就来拦着轿子告诉他。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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