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先生,晚上好,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声音在空旷夜空下回荡,尾音落下,以聂声驰随手将酒杯丢在面前花瓶边上,给话音添上生硬句号。
“你来当我的专职管家。”
半晌没有回音。
“聂先生,您与我的私怨,并没有必要牵扯到别人身上,酒店里的员工工作都认真负责,不该……”
聂声驰一声冷笑,在这寂冷空气间尤显突兀。
“新鲜。这话还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他转身来面对她,双手抄进睡袍衣兜里,往前一步,逼近到她眼前。
纵使高跟鞋加持,她仍要矮他许多,他居高临下,将她审视,酒气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也不知是肌肤渗透还是呼吸交换,也涌到她身体里去。
“不牵扯别人?你利用我去对付谢家人的时候,想过不牵扯别人吗?你利用陈沛怀来激将我的时候,想过不牵扯别人吗?”
誉臻抬脚要往后退一步,聂声驰偏不叫她如愿,伸手来就将她手臂抓紧。
像是紧攥一只落网野兔。
这世上最疯魔的猎人,捉住了最不受驯的野兔。
她开口,声音极轻,轻的像是这星空下最弱的光亮——
“聂声驰,陈沛怀不一样。”
聂声驰被这极轻极轻的话语重重地击中,如惊雷劈下,一瞬怔愣,连攥紧她手腕的五指也松开。
第22章 伦教糕 怎么他就栽在了这样一个女人身……
聂声驰忽然明白过来。
他往后退一步, 好将她从头到脚看清楚。
冷着眼来见她看了半晌,聂声驰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来,捏着她掌骨, 攥住了她无名指指根。
“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在国外是一个接一个, 这才刚摘下孟从阳给的订婚戒多久?这又看上了陈沛怀?”
他甩开她的手,将身体往后转了一个角度, 似是要去摸高低吧台上那半杯烈酒,却又转回来,眼底愤恨燃烧,连笑也是指责。
“是我没心甘情愿给你当刀子使吗?
“是我当刀子当得还不够好?
“是陈沛怀还能比我更称职周到?”
一连三问,他说完, 转身把酒杯抓起来,仰头一饮而尽,走到她眼前,伏身捏着她双臂,咬牙撕扯一样质问:
“你找他也不肯回到我身边?”
“都说人往高处走, 你就是找人当刀子使, 也该找更锋利好用的。陈沛怀在我跟前算什么?我就是硬要抢走你, 就凭他能拦得住?”
誉臻不愿对着他满身酒气, 想要别过脸去不看他。
他伸手就是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一双眼里似乎也醉在了酒里, 声音也带着酒的辣。
“当着我的面来跟你动手动脚, 你以为陈沛怀是什么好人?你觉得他真看上你了?誉臻,你是不是就觉得世界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誉臻看着聂声驰,双肩随着胸腔缓缓下沉,将一口气慢慢叹出来又吸进去。
今日套房内也是百合花。
香气能盈满人身体, 叫人醉倒。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随着残留在体内的百合花香缓缓涌出来
“聂声驰,我和你已经结束了,结束很多很多年了。现在是你来强求,是你自己来的,不再是我找上门的。”
“陈沛怀如何,孟丛阳如何,都与你不相干。你并不是我的谁,能够左右我的选择。”
“陈沛怀或许并没有很喜欢我,但对他来说,我是最适合的妻子,对于我来说,他也是最适合的丈夫。说起来,他比孟丛阳还要更好,如果不是你用京华酒店逼着我回国来,我还遇不上他。”
她的话平静,平静得像是窗外缓缓流转的夜空,不为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事一物一人转圜。
“聂声驰。”她双唇翕合,缓缓喊出他的名字,“我这条路也是你逼着我回来选的,你半分怨不得我。”
聂声驰愣了半晌,笑了一声,手松开誉臻的下巴。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瞧着誉臻素白寡淡那张脸,笑得仿佛魂灵都被剥去几魄。
这一刻聂声驰只觉得像是身处水底,明明周围都是清晰的,却尽是扭曲,氧气全无,头脚都要颠倒。
怎么他就栽在了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聂声驰看着她,说:“你走吧。”
一室凄静,似是窗外北风透过窗吹进来,不存在的呼啸冷号之中,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砖的声音响起,连犹豫的休止符都不存在,门关上的声音作为终止音符。
只剩下一室凄静。
与他一人。
***
第二天,客房部经理来告诉誉臻,总统套房退房了。
一时间誉臻也有些惊讶,不只是为了聂声驰令人意外的鸣金收兵,也为了听到这消息的一刻,她自己心里竟然是释然多于失落。
也许真的有一天,哪怕一刻,聂声驰终于愿意放她自由。
客房部经理走后,誉臻就给陈沛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聂声驰退了房,半句不委婉,只告诉他要小心聂声驰。
陈沛怀倒不以为意,反倒是约誉臻在京华酒店的餐厅共进晚餐。
晚餐倒也并不纯是只桌上佳肴,甜点将上时,陈沛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套法兰绒首饰盒,随手放到誉臻面前。
誉臻瞧了一眼没打开,只问里头是什么。
陈沛怀笑了笑:“京华的尾牙年会快到了,你肯赏光当我的女伴吗?要是你肯,就打开吧,不过一套项链耳坠,提前给你,怕迟了会影响你搭配衣服。”
京华酒店的尾牙年会,堪称燕都名流圈子的年度盛事之一。冠以京华酒店的名头,座上宾却没几个是京华酒店自己的高管或员工。
觥筹交错,只有那些VIP与钻石卡。
陈家是京华老股东,陈沛怀自然是名列其中。
誉臻并没有拒绝,只笑着说了谢谢,将首饰收下。
不是陈沛怀提醒,誉臻也快要忘了年会这事。酒店的安排计划早有旧例可循,分工下去,并不需要誉臻多费心。
无独有偶,陈沛怀前脚刚提醒,王雅泉后脚就来,约誉臻去挑裙子。
王雅泉说的挑裙子,倒并不是逛街挑成衣,她的礼服早在小半年前就量体动工,如今离尾牙只剩不到两周,只不过是成衣交付前最后一次试衣。
王雅泉从试衣间里头出来时,只看见誉臻还懒洋洋靠在美人椅上,翻开一本随手拿的时尚杂志,旁边衣架上尽是美衣华服,她却连一瞥都不看。
旁边设计师要上前再调整细节,王雅泉却先挥挥手,自己单手提着裙摆,走到誉臻身前,往她额头轻轻一拍。
誉臻回神来,抬头看她,只笑着称赞一句:“好看。”
王雅泉白眼都翻到脑后。
“连定制都不定制,也罢了,特意带你来看成衣,连看都不看一眼。”
誉臻放下手中杂志,满口敷衍:“好好好,不浪费你苦心,我好好看还不行?”
说着她还真让出位置来给设计师量体重裁衣,自己走到旁边的成衣架子上一件一件浏览。
一旁的服务生笑脸相迎,说试穿成衣然后量体调整,两周内也能赶得及取成品。
誉臻听了反倒一笑,手上还捏着一条塔夫绸白裙的裙边,说:“雅泉你借我一条裙子好了,送佛送到西,不用我再费心思。”
王雅泉转了个身,背对设计师,平摊双手任人量体摆布,对于誉臻的话语却不客气。
“你也太过分,随便借一条裙子就搪塞过去?要躲聂声驰也不是这么躲法。”
誉臻缓缓放下手中裙摆,坐回美人榻边缘,扶着膝盖欣赏王雅泉的新裙子。
“京华的尾牙他是不会纾尊降贵来的。”她说,“京华在聂家面前算什么?要不是因为他要来给我找不痛快,只怕他都不会踏进京华总统套房的门。”
设计师量好了细节,王雅泉转身走到试衣帘后,将礼服脱下来,脆朗声音却不停,问句突兀,像是没有由来。
王雅泉问:“你真要嫁给陈沛怀?”
试衣帘外誉臻沉默许久,直到王雅泉从试衣帘后出来,缓缓站到她跟前,她才开口。
“陈沛怀很好。”
“别乱发好人卡,好不好跟你嫁不嫁可不是一对问答,少来搪塞我。”
王雅泉等誉臻放下杂志从美人榻上起来,自然挽住她手臂。
“你总不会还对聂声驰有旧情吧?我看陈沛怀确实很好,要是聂声驰肯放弃纠缠你,陈沛怀不失为丈夫的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