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同桌说,没有哪个男生像他这么娘们,男生应该是阳刚的,他那么弱,跟女生一点区别都没有,他说完又踢了他几脚,扬长而去了。从那天起,无论他穿不穿裙子,“娘们儿”“娘娘腔”的绰号都成为了第一小学池昭童的标签。
他讨厌这个标签。
不止是对男生的侮辱,也是对女生的侮辱。
难道女孩子就很“娘”吗?明明邻居家里的大姐姐就不是这样,她一练跆拳道两条街的男生都怕她呢,大姐姐从来都不吃亏,谁骂她一句都要倒霉。
池昭童想和她一样,可他先天身体素质不好,很多运动都做不了,他的小脑袋瓜转来转去地琢磨,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欺负他的人倒霉呢?
他把生活委员刚收好的班费悄悄放进同桌的书包,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老师阴着脸从同桌的包里找出钱,严厉批评了这种偷窃行为,全班都斥责同桌是个小偷,是个贼,小男孩冤枉地哭了起来,他却在课本后弯起嘴角。
我有一个绰号,你也有一个绰号,这样才公平,对不对?
虽然“小偷”比“娘娘腔”难听一点。
不过你们都应该知道,外表弱气的人,内心不一定软弱哦。
他升入高中后依然继续着这种生活,班里有个大胖子总以为自己孔武有力,看不起他这种娘们唧唧的家伙,三番五次的找茬。他面上委屈的快哭出来了,背地里买了一点避孕药,磨成粉,放进胖子的午饭里。
呵呵,该死的家伙,等着长出来一对奶/子吧。
他的手有点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由于报复的兴奋,一想到欺负他的人露出惊慌狼狈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忽然他被人捏住了手腕,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呀,被你发现了。”
是新室友,好像姓苏,叫什么雪,还是雪什么,忘了,不过不重要,他笑的单纯无害,“小雪,你吃饭了吗?我书包里有两个面包,你要不要?”
对面的人静默着,不说话,手上的力道也不松。
僵持了十几分钟,直到班级里来了人,池昭童收起那包药粉,俩人才一前一后上了天台,对着湛蓝的天空无声地啃面包。
药没有放成功,他一要做什么,那个冷冷清清的室友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身后,池昭童几乎要怀疑他的实体是不是背后灵,碍事的要命。
“苏同学,我想做什么你已经看见了,在我做成之前是不会停手的,想举报的话就去吧,办公室楼上左转。”
“我没想举报。”
“那你想怎样?”
苏雪崇淡淡地撇过头,耳朵居然升起一抹红色,“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哈?谢我什么?”
“面包。”他用指尖搓了搓发热的耳垂,“很好吃。”
池昭童有些错愕,竟然是这样无聊的理由么,什么啊,看来进入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个笨蛋呢。
“那,以后也一起吃午饭吧。”他这么说着,扬起明媚的笑容,苏雪崇轻轻点头微笑,额头的碎发被风拂起,池昭童闻到清新的冷香味,心跳乱了一拍。
那之后,他们结伴同行,关系走得很近,池昭童渐渐没有空去想报复的事,那包药粉早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不过偶尔想起自己吃了亏没有报复回去,多多少少觉得不甘心,直到那天。
他在宿舍看了个忠犬八公,感动得直掉眼泪,眼睛都哭肿了,用冰块冷敷的时候被另一个室友撞见,室友是他们班女生公认的班草,又高又帅,开朗活泼爱运动,名字也很好记。
凡心。
池昭童觉得一部电影就能看哭很丢脸,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曲凡心呆愣愣的,递上来一包纸巾,又愤愤不平地说:“是因为别人欺负你吧?我早就发现了!妈的,有的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曲凡心一拍桌子就冲出去了,和那个总讥讽他的胖子打了一架,手背被眼镜片划出一道伤口,池昭童用碘酒帮他消毒,随着他时不时的痛呼,池昭童仅剩的那一点不甘心也飞走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扑通扑通,浑身的血液都热腾腾的。
曲凡心对他说:“如果有人欺负你,要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刚进门的尤陆宇笑了一声,“就你嘛,小心心。”
“不准这么叫我。”曲凡心翻个白眼,拉过尤陆宇,朝池昭童道:“他是隔壁班的体育生,这星期也会搬进我们宿舍,别看他这样子,其实是校霸来着,虽然是自封的,不过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啦。”
“喂,什么叫别看我这样子,什么叫自封啊,曲凡心你给我说清楚。”尤陆宇不满地道。
“呵呵,开玩笑嘛,但是他有一群小弟是真的,以后让他罩你啊。”
尤陆宇瞧着池昭童那头卷毛,手痒,忍不住上去揉了两把,“叫宇哥。”
他乖乖地喊:“宇哥。”
尤陆宇点点头,像撸猫一样玩他的头发,池昭童被扎了两个小辫儿,眨着杏眼看向曲凡心,“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是一个宿舍的朋友啊。”
23.
不知不觉入了夏,窗外的蝉没命地叫,树叶被烈日烤得卷了边儿,教室天花板的吊扇咯吱咯吱地转,温度却还是持高不下,曲凡心买了一瓶冰镇汽水,橘子味的二氧化碳在舌苔爆炸出细细密密的泡泡,清冽沁爽,他撩开校服短袖的下摆往里面扇风,百无聊赖地翻火影忍者漫画。
下节课是物理,上课铃都响了,叶凯还没来,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老师姗姗来迟,她敲敲黑板说,叶老师今天有事,由她来代课。
曲凡心扫了邻座的苏雪崇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正在做笔记,看来他和那个禽兽的关系真的断了,总算能消停一段时间。
下课后他晃到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偷玩手机,忽然听见几个男生走路的脚步声,他们在小便池放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嘿,听说了吗?叶老师出事了!”
“啥事,我不知道啊。”
“就上午,他给二班上课的时候,U盘中病毒了,刚打开课件就跳出张床照来!”
“靠!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那么多同学都看见了,而且还是男的!把女生吓的嗷嗷叫唤,然后电脑怎么都关不上,最后他啪一下把电源给切了,那场面,卧槽……”
“卧槽……这也太劲爆了。”
“其实我之前就听说过一点,叶凯是同性恋,专门挑长得好看的男学生下手,给他们补课,然后……你懂的。”
“我去,这事大扯了啊,难怪他下午不来上课,哎!你知道那照片是谁吗?啥样啊??”
“我又没看着,不过听二班说特别十八禁特别惨,身上全是精/液,还有打出来的淤青和血,手还被绑着, 只露了个侧脸,看不清楚……像是……”
他们的对话传进曲凡心的耳朵里,他脸色惨白,背后开始冒汗,炎热的夏天竟然打了个冷战,手指僵硬地卡在门锁上,不知道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就在那个名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咬咬牙,一脚踢开隔间门,“当啷”一声巨响,忽然一个人窜了出来,猛然把他推回去,跟他钻进同一隔间,用后背抵住薄薄的门板。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那两个男生已经去洗手池洗手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他们聊八卦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来,那个名字终究还是像块巨石砸在一片沼泽中,飞溅的泥浆无力地跃起,又重归肮脏的泥潭,继而随着重力作用一点点被吞噬,坠入寒冷漆黑的潭底。
曲凡心紧紧揪着自己的领口,额头淌下豆大的汗珠,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痉挛,像是在等待一场命运的宣判,他听见他们说:“像是……尤陆宇。”
24.
诶?
被凌虐的,是尤陆宇?
曲凡心在心底发出和门外男生一样的诧异惊叫,“是那个校霸体育生尤陆宇?!!是那个肌肉和彭于晏一样的尤陆宇?!!你他妈的在逗我!”
“不是,我也只是说像,没说是,那照片就一晃而过,可能他们也没看清呗。”
“没看清还敢瞎说,不怕挨揍啊,服了,尤陆宇要是知道了绝对要把二班踏平了,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