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说你心里不爽快就哭出来,他闷了半响提起枪去杀人。
有时候遥望夜空,想着苏文谦大概在GCD谋了个官职,做他喜欢做的事情也不错。
没有了任务,多出来很多空闲的时间,他无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很多事情。
比如杨之亮,比如欧阳,比如单棱。
不得不承认,杨之亮的事情之后苏文谦变了,而自己没有注意到。
其实误杀杨之亮他也很意外,还因此受了处分,那之后他忙着找补功劳回来,也就没有去找苏文谦,他以为牧鱼还是那个牧鱼,生气了,发泄了,然后又会回来,就想着放他散散心吧。但之后一年又一年,往松江投放他们独特的接头暗号都如石牛入海,他慌了。
那三年里他东奔西走做了很多事情,挑选了徒弟重新组建了水母组。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单棱温驯听话像苏文谦,北伐举枪的神态像苏文谦,和尚忠诚像苏文谦,总之不自觉地都照着苏文谦在选人。
可是在松江看到苏文谦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只有苏文谦才配得上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他回来。
只是没想到苏文谦变了,他拒绝做回牧鱼。
这怎么可以呢?牧鱼没有水母是不能生存的!但他忘记了苏文谦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牧鱼,他曾经是苏少爷,是裹着裘袄隔窗看雪,身后有姆妈捧着甜牛奶的小少爷。
小雪让他品尝到了平静的生活,那种油盐柴米带来的安稳淡然的喜悦。
这也许才是苏文谦他心底真正的向往,却不是他池铁城能给的。
他羡慕又嫉妒,以为推动着催促着哄着骗着又能把苏文谦骗回身旁,没想到却把他越推越远。
“阿谦,你总说我喜欢杀人,我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喜欢这事,还不是为了任务。”池铁城双手紧紧握住苏文谦的手指,低声喃喃道,反正他也听不见,多说两句也不会被嘲笑。
“你可能记不得了,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正蹲在街边吃剩饭,衣不遮体,你从我面前走过去,穿着干干净净的呢子小套装,下巴藏在格纹的围巾里,你对我笑了一笑,那双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一样璀璨干净,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觉自惭形愧无地自容。”
“你总说我功利心太重,做什么都争取利益最大化很无趣,但像我这种人,想要未来,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尸体,做别人不想做的肮脏活计,我必须要爬上去,因为我想配得起你啊。”
“阿谦,我知道你是不怕死的,你总说你的命在家破人亡的那天就已经丢了,但不是的,你的命被我捡到了。从我把你从河里拖上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会死的。”
苏文谦似乎是烧得难受了,微微扭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池铁城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把枪拿出来检查了一下插进后腰,大步而坚定地出去了。
☆、第 12 章
苏文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他坐在胡桃木的摇椅上靠着窗,腿上拢着狐裘袄子。窗外雪花飘摇冰棱渐长,那颗老松被雪压得久了,枝条低垂。母亲放下手里的甜奶和酥饼碟,一只手把发丝拨到脑后,笑着说,谦儿醒了啊。
他想说妈妈我很想你啊,你看我长大了,我杀了日本人给你们报了仇,我还去了松江,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然后窗外的积雪就化了,猩红色从房梁上滴落,触地即燃。再然后火苗腾起地板裂开,黑水倒灌进来,纠缠着包裹着把他往深渊里拖。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渐渐窒息时,模糊中落下来一缕光,一只温热厚实的手掌穿过黑暗,拉住了他。
刹时梦境崩塌,苏文谦醒了。
海浪远远拍打着船身,昏暗的房间里小灯摇摇晃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手掌上温暖的力道提醒他,有人真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感觉让人安心。
从前的日日夜夜,似乎真的只有这个人在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安心,才敢放心地沉然睡去。
他重又闭了眼睛,不太想惊动此时此刻。
又过了几个呼吸,苏文谦轻微咳嗽了一声,池铁城不动声色地松了手,去摸他的额头。
“醒了?”他淡淡地说。
“醒了。”苏文谦也淡淡地回答。
然后池铁城起身走出去,把陈迟唤了进来。
“苏科长!你可醒了!吓死我了!”陈迟简直连滚带爬地扑进来的。
苏文谦刚刚坐起来又差点被他扑倒,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热情,“怎么了?我睡了很久?”
“三天。”陈迟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杯水,“你是不知道啊,吓死我了。”
“死不了的。”苏文谦接着杯子一口气喝掉了,默了一下,觉得陈迟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人,多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设备出事了?”
“没有没有,设备好着呢。”陈迟疯狂摇头。
“哦……”一杯水下肚,苏文谦感觉好些了,回头检查伤口,已经被缝了三针,结了个长长的痂,看起来总算没那么狰狞了。他起身活动活动身体,觉得力气渐渐恢复,就是肚子饿得很。
这时候红梅端了碗粥进来,也是劫后余生热泪盈眶的表情。
不至于吧,我在他们心中位置这么重要?他有点不自信地想,一边把粥喝了个精光。
第二天感觉好些了,他要求去洗澡,货船只有一个狭小的冲凉间供船员使用,池铁城带他穿越弯弯绕绕的通道,走了足足一刻钟。
他注意到沿途的船员远远看到他们就像见鬼了一样转身就躲,自己上船就没怎么出过舱,很明显不是在躲自己。
他不由地心生疑问。
池铁城这人到底干了什么?
洗完澡整个人都精神了,中午苏文谦也就不在舱里喝粥,改去海员餐厅吃饭。
池铁城一坐下,周围的桌子就立马空了,苏文谦看见那些船员宁愿挤在几张小桌子上也不愿意坐近一点,更好奇了。
“怎么回事?”苏文谦问陈迟,陈迟刚张嘴,池铁城就咳嗽了一声,那个没胆子的吓得立马坐回去往嘴里扒拉餐食,弄得苏文谦一头雾水。
他思考了一个下午,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在晚饭后抓住陈迟一番“恐吓”,陈迟看池铁城,池铁城看海。陈迟想了想,拉着苏文谦小声说:“你昏迷后,尉迟先生劫了船。”
“什么?劫船?”苏文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池铁城转头过来说,“别瞎说,我就是让船长帮了个忙。”看来他果然支楞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
“咳咳,用枪顶着头顶的那种。”陈迟缩了一下脖子,嗓子压得更低,“他把船长拖到驾驶室跟大副二副锁在一起还绑了颗□□,命令让他们改航线回去,还要一边转向一边用无线电最大功率呼叫附近的所有船。”
“苏科长,你是没看到尉迟先生发起怒来有多可怕,我和红梅虽然跟他后面充当副手,但是基本上也吓傻了。”
“我真的不怀疑,你要是醒不过来的话我们一船人都得给你陪葬。”
苏文谦愣了,“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往马赛港走还是往中国走?”
“往中国走。”池铁城过来把陈迟赶走,“算你运气好,附近正好有艘红十字会的船,我让他们靠过去拿了点抗生素。”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其间惊险除了苏文谦全船人都有目共睹。
苏文谦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些,他楞了半响,走近了点,轻声地说,“谢谢。”
此刻夕阳西下,火烧云正在海面铺开,浅金色的光映在苏文谦的眸子里,晃得池铁城不敢直视。
“我说过,你不会死的。”他笑了。
☆、第 13 章
这之后的天气一直很好,航行异常顺利,船走了来时的老路,从苏伊士运河过红海,再经亚丁湾进入广袤的阿拉伯海。
大概是船上安全,人受伤了又乏,苏文谦睡得比较多,过苏伊士的时候也不想出来看,到了红海才又恢复了早起的习惯。
虽然没什么要命的威胁了,他们还是安排了陈迟负责守夜。每天早上池铁城雷打不动的出来晨练,陈迟很喜欢这时候跟他来一段格斗练练手,虽然经常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但因为进步颇大又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