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你帮我扶着。”朝树指着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椅子。
“朝树哥,小心手。”茉莉提醒道。
“嗯,扶稳了。”朝树说。
几锤子下去,椅子重新有了四条腿。
“我试试,看能坐稳不。”朝树说着坐到修好的椅子上。
朝树刚坐上去,椅子就朝后翻去,朝树跌倒了地上。
“朝树哥!”茉莉一声惊呼,忙去扶朝树。
朝树爬起来,笑道:“看来我不是个合格的木工。”
茉莉帮朝树拍掉身上沾的灰尘,说:“朝树哥,这张椅子就不用了吧,留着冬天当柴烧给孩子们取暖。”
“行,听你的。”朝树点头。
“茉莉,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家里冷得跟冰窖似的,我们捂在被子里,你冻得直哭。”朝树笑道。
“我记得,朝树哥,为了让我暖和些,你把我冻僵的脚捂在胸口捂了一晚上。”茉莉说。
话一出口,茉莉就觉得有点不妥,毕竟两个人都不再是小孩子了,想起幼年时那些亲密无间的行为,茉莉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朝树也是同样的反应,清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从小你就爱哭,总是跟在我身边,哭着鼻子喊朝树哥哥,朝树哥哥。”
“茉莉,我都不敢想象,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要照顾爹,撑起这个家。”
“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朝树看着茉莉,动情地说。
“没什么,习惯就好了。”茉莉淡淡地说,露出一个微笑。
“你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难受,你知道吗?”朝树说。
“朝树哥哥,别说这些了,我们接着干活吧。”茉莉说。
朝树叹了口气,点点头。
桌椅都摆得差不多了,朝树看了看整理出来的房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对了,还差个画架!”朝树嘴上说着,就开始找零散的木条。
把几条木条拼在一起,钉上钉子,就成了一个简单的画架。
“茉莉,你等我一下。”朝树心中一动,跑出了屋子。
一会儿功夫,朝树手里拿着画纸和笔回来了。
把画纸铺在画架上,朝树对茉莉说:“茉莉,我给你画张画吧。”
茉莉轻轻地答应:“好。”
朝树在屋子靠窗的位置摆了一个凳子,让茉莉坐在上面。
光线通过窗投在茉莉脸上,形成一道柔和的光影,把茉莉的美衬得有几分氤氲和梦幻。
朝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茉莉的脸,这是他心中最美的女子的模样。
看朝树许久不动笔,茉莉问:“朝树哥哥,我需要调整下位置吗?”
朝树这才回过神来,说:“不用,这样就很好。”
朝树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开始勾勒茉莉的模样,一张轮廓清秀的脸开始在纸上慢慢浮现。
朝树不说话,时而看向茉莉,时而看向画纸。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见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但朝树的内心不平静,随着亲手描绘出茉莉的样子,朝树才发现,这个人是自己多年来朝思暮想的人。
曾经许多次在梦里,总出现茉莉小时候的样子,朝树想在梦里看看茉莉长大了是什么样,却总是出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梦里那张看不清的脸像是在烟雾里,忽近忽远,若即若离,每次醒来后朝树心中都惆怅不已。
但朝树还是在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茉莉时就认出了她,朝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他们二人之间,在分开的这十六年来,总有一种紧密的联系维持在他们之间。
这种联系不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减弱,反倒越来越强烈。
是因为血缘吗?他们并不是亲兄妹。
那是因为?
朝树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茉莉。
“朝树哥哥,怎么了?”茉莉问。
“没什么,风把你的头发吹乱了。”朝树胡乱找了个借口。
“是么?”茉莉站起身,正要伸手整理头发。
“你别动,我来。”朝树向茉莉走去。
朝树走到茉莉身边,伸手捋顺茉莉脸侧的发丝。
当朝树的手碰触到茉莉的脸时,茉莉轻轻抖了一下。
朝树看着茉莉,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颤动。
朝树情不自禁地把茉莉揽进怀里,让茉莉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茉莉,这些年我很想你。”朝树低声说,嗓子有些沙哑。
茉莉轻轻地“嗯”了一声,在朝树怀中闭上了眼睛。
第7章
朝树不知道茉莉是否明白自己的心意,那种暧昧不明的情愫萦绕在他心底,就像这海边小村空气中潮湿的味道,咸咸的,又夹杂着一丝甘甜。
十六年的久别重逢,让朝树格外珍视这份感情,茉莉是他的亲人,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他想为她遮风挡雨,想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的最珍贵的人。
朝树不知道茉莉怎么想,在茉莉心中,也许他只是她的朝树哥哥,如果仅此而已,也没有关系,朝树想。
这些年,茉莉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如果再让她面对这理不清的儿女情长,茉莉该怎么自处,会给她带去怎样的心理负担,朝树不忍心。
朝树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顾及茉莉的感受。
那一个拥抱,是自己的情难自禁,那一句“我想你”,是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情绪。
在那个夏日的黄昏,朝树怀抱着茉莉,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但朝树决定把这份心意藏在心底,照顾好茉莉,照顾好父亲,撑起这个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家,才是现在他应该做的,才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承诺。
茉莉和父亲,这两个对朝树来说最重要的人,他们今后的生活过得好,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天的每个夜晚,朝树一个人躺在学校小房间的床上,望着灰旧的天花板,脑中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些事情。
往后余生,自己会一直在这里当个美术老师,教孩子们画画,和茉莉,父亲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就是自己期望的吗?
难道不是吗?
朝树问自己,想起在国外留学的时光,导师曾经说他是这么多学生中最有才华和灵气的,日后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作品被世人欣赏。
那是另一种生活,被鲜花和掌声环绕的生活。那是另一个世界,外面的更大的世界,充满诱惑和吸引力。
现在,只身在这个海边的小村落,是否意味着永远与那个世界隔断。
但这是朝树自己的选择,他知道,一旦选择了,就不能后悔。
伴随着阵阵海潮声,朝树进入了梦乡,梦中又是茉莉的笑容。
白天的时光,朝树天天与茉莉打照面。朝树在教室里教孩子们画画,茉莉在教室外打扫清洁。
有时,茉莉会站在窗边,看朝树教孩子们画画,对上朝树投来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茉莉便走开了,继续手中的活儿。
二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很有默契地互不干扰。
这天傍晚下课后,学生们陆续走完了,一个小男孩趴在桌子上,没有离开。
朝树收拾完课具,见孩子还没走,过去询问:“明明,怎么还不回家?”
小男孩抬起头,满脸涨得通红,弱弱地说:“老师,我肚子疼。”
朝树皱起了眉,关心地说:“疼得厉害吗?”
叫明明的男孩捂着肚子,点点头。
“老师背你回家。”朝树说着,把明明背到了背上。
明明有些不好意思,趴在朝树背上轻声说:“老师,我家要走很远。”
朝树安慰道:“没关系,老师背你走。”
朝树背着明明走出教室,撞见茉莉,茉莉问:“这是怎么了?”
朝树说:“这孩子肚子痛,我送他回去。”
茉莉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朝树摇摇头,说:“不用了,你回去照顾爸吧。”
茉莉坚持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朝树听了,也不再推迟,背着孩子和茉莉一道上路了。
明明的家很远,要翻过一座小山头。
朝树背着他,茉莉跟在身后,山路不好走,有些颠簸。
走了不一会儿,明明就受不了了,在朝树背上小声地说:“老师,我想吐。”
朝树赶忙把孩子放下来,明明还没站稳,就开始哇哇地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