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的剑穗被染红,洗不干净了。
……
言画开了门,一脸欣喜:“少夫人,前线传来捷报,沧溟主城破了!”
楚连翘愣了愣,心底随即涌上喜悦:“那不出几日博衍就要回来了。”
还未欣喜完,思琴便急匆匆地开了门。
“少夫人,不好了!”
楚连翘看着思琴罕见的慌张,心逐渐沉了下去:“怎么了?”
“沧溟雪崩,少爷生死未卜……!”
楚连翘只感觉一口气好像没喘上来,眼前一片空白,世界仿佛没了声,她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思琴言画顿时慌乱不堪,将她扶上床,急忙去请温容温颜。
……
温容收了针。
床上的少女正沉静睡着,脸却毫无血色,苍白异常。
“若是情绪再激动的话,那就要早产了。”
温颜叹气:“现在只希望小谢能平安吧。”
☆、生子
楚连翘睁开了眼。
思琴言画很是惊喜,急忙扶着她坐起。
她声音有些沙哑:“有博衍的消息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咬了咬唇:“还未。”
楚连翘垂下眼帘,挥了挥手,岔开话题:“我有些饿了。”
两人应下,推门离开,营房内又安静下来。
楚连翘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疲倦。
“换酒。”
“属下在。”
“去问问邺安城里有没有民众愿意出来扫雪的,我愿意支付酬金,只要他们把交界之处的雪扫干净些。”她顿了顿,又道,“你去看看沧溟那边有没有博衍他们的消息。”
换酒应了一声,便去了。
思琴言画推门进来,手上端着吃食。
楚连翘接过,吃了起来。
……
军队一深一浅地行在雪地间,万幸避开了雪崩之处。
再行一日,应该就能到遥国了。
谢博衍想想那震天动地的声音,有些后怕。若是耽搁会,埋在雪下的就是他们了。
他微微犹豫,最后下令加紧行程。
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都知道天灾可怕得很。
二月头,边境依然音讯全无。
楚连翘垂下眸,拿了斗篷,准备出去走走。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言画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楚连翘愣了愣,旋即打开门朝屋外快步走去。
急得斗篷都被丢在一旁。
她就站在雪中,挽好的发髻都跑散了,一头乌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
谢博衍利落下马,吩咐容锦将百姓安置一下,又将自己的披风披在楚连翘身上:“怎么不披斗篷就出来了?”
楚连翘抚上他的脸,确认他真实存在后红了眼眶,一副欲哭未哭的表情:“你干嘛一封信都不给我写,我都快急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睡都睡不好,我一听到沧溟雪崩我就急得慌,又不能去找你,只好让换酒探查消息可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又不敢给你写信,怕耽误你的事情,可你为什么不抽空给我写个信啊……”
“我被你气得差些早产了!”楚连翘没忍住落下泪,使劲锤他胸膛,“谢博衍,你混蛋,你最狗!”
“好好好我最狗我最狗。”谢博衍等她骂了个痛快,搂住她往屋子里面走去,“谢博衍是大混蛋是狗男人。”
百姓们就看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年轻少将一路哄着少女进了屋子,眉目间满是柔情。
楚连翘逐渐止住哭声,搂住了谢博衍。
她声音哽咽:“我真的怕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你受伤,怕你生病,什么都怕……”
谢博衍哄她,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了,我回来了。”他顿了顿,故意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做寡妇。”
楚连翘瞪他:“就你会说话!”
谢博衍笑了一声。
楚连翘闭上眼,感受着谢博衍的体温。
良久,她才放开他,擦了擦泪。
“去洗浴一下吧。”
“好。”
谢博衍去洗浴了,楚连翘自然也没闲着。
她寻到容锦,唤了一声:“容锦。”
“小嫂子有什么事?”
楚连翘道:“暖茶我一直让人熬着,可以分发给百姓们,还有邺安城那边送过来了许多吃食,你一会也分一下,自己也别忘了吃些。”
容锦没想到她这么贴心:“多谢小嫂子了。”
楚连翘摇头:“一家人。”
……
谢博衍洗浴完了。
头发还淌着水,这次他自己擦干了。
战争打完了,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沧溟如今算是遥国的土地了,虽然雪崩塌了一些,可到底还有没塌的地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新划分区域以及安置百姓。
百姓倒也通达事理:“遥国攻下了沧溟,我们以后就是大遥子民了,无非就想要个安稳生活。”
谢博衍沉思一下,拟了信往京城送去。
兹事体大,他好歹是臣子。
暂且将百姓安置在营房,他又去处理伤兵的事。
这一仗虽顺利,但不免也有士兵受了伤。
好在都是小伤,让军医治疗一下便好。
处理完一切,谢博衍回了营房。
楚连翘正坐在榻上,桌上放着两碗牛肉面。
注意到他来了,她弯眸,眼里眼波流转,示意他过来吃面。
汤汤水水的东西最能回暖,是以她才做了面。
少有的夫妻俩的恬静温暖时候。
面吃完了,楚连翘让人收拾碗筷。
“你这次有没有受伤啊?”
楚连翘一边道,一边在他身上找着受伤的痕迹。
谢博衍索性解了衣:“看个够?”
楚连翘‘蹭’一下红了脸,但还是看了看他有没有受伤。
有几处小伤,但都上了药。
楚连翘松了口气,给他理好衣服,又道:“马上要到临盆日了。”
谢博衍看了看她的肚子,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她白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替我生呢。”
谢博衍轻笑,搂过她:“如果有这个选择的话。”
楚连翘脸红,并未接话。
良久她才开口:“……如果我真的挺不过来,那就麻烦你了。”
谢博衍没有回话。
“当然,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会尽力的。”她补充,“干嘛老闷闷不乐的?”
“……我不喜欢听你讲这种话题。”他抱住她,蹭了蹭她的脸颊,痒得她发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吧……”
临盆日到了。
楚连翘从早晨就开始紧张得大喘气,一看,谢博衍倒是比她还要紧张。
肚子从下午开始就有些不舒服,可到了晚上都没个动静。
楚连翘想着可能是明天了,结果后半夜肚子就开始疼得不行,吓得谢博衍赶紧给她抱到准备好的产房里。
稳婆也是一直请在军营中的。
谢博衍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可还是不免紧张。
……
楚连翘抓紧了床单,低低呻唤着。
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腹中疼痛却只增不减,仿若有一把刀在肚子里面搅着,尖锐难忍。
可她不敢叫出声,那样只会让屋外的人担心。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连翘闭上眼大喘气着。
屋外。
谢博衍心里着急,一直在屋外不断走来走去,谢临渊和容锦则坐在旁边,温容和温颜并肩而立。
容锦看谢博衍急成这样,出来调节气氛:“谢哥,我看你比小嫂子专业,要么你进去替她生。”
谢博衍白他一眼,继续在屋外踱步。
最后谢临渊出声道:“行了,消停点,给我坐下。”
谢博衍停了脚步,委屈道:“爹,我坐不住啊。”
谢临渊想想也是,当初沈鱼生产他急得差些就进了屋,索性不说话了。
思琴言画不断地进进出出,端着盆,盆里是满满的血水,看得谢博衍心惊肉跳。
温容温颜略有些恍惚。
十八年前他们也这样陪过楚明卿。
没想到转眼之间,她的女儿都已长大,也到了生产之日。
竟也是他们来陪。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恍然。
已经三个时辰了,天都微微亮了,可里面还未传来动静。
谢博衍忍不住问:“爹,娘生孩子也这么安静吗?”
谢临渊摇头,淡定道:“生你的时候她问候了我十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