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连翘眸子一亮,转头看他:“怎么,没吃到我做的面,馋了?”
“嗯,馋了。”谢博衍道,“长公主肯不肯赏脸给微臣做一碗呢?”
楚连翘转头:“看本宫心情。”
谢博衍看她嘴角上扬,有些神伤。
他问:“等我三十岁生辰也给我做一碗面,好不好?”
楚连翘僵了一下,然后迟钝地点了头:“好啊。”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更何况楚连翘怀孕之后就变得敏感许多。
她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我又不是要死了,怎么就想着三十岁生辰的事了。”
“…翘翘,我看到信了。”
楚连翘一下便明白过来,可还是道:“嗯?我的回信吗?我是说要给你庆祝三十岁生辰,可没说不给你下面啊。”
谢博衍见她转移话题,固执道:“我看到楚明卿的信了。”
一时寂静。
楚连翘最先开口:“嗯,然后呢?”
谢博衍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寻个方法把孩子流掉好不好?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傻子。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她轻轻叹了声:“这孩子是我想要的,若我不要,早在看到信时就喝滑胎药了。”
如今谢博衍知道了信,她索性也不遮掩了,直接将话放在明面上说了。
“等回京以后我给你找个适龄女子,等我死了你就续弦,或者回京后你便找个妾,等我死了你就把她扶正。”
谢博衍沉默,楚连翘正奇怪他怎么不说话了,于是转头,便看着他红着眼眶。
“楚连翘,你把我当什么了?”他攥着她的手腕,力度有些大,攥得她手腕发疼,“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楚连翘看着他动怒的样子,愣住,一下连手腕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张了张唇,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她在他瞳中看到慌乱无措的她,也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失望。
“我是商铺里的商品吗?为什么你这么一句话就把我后面的生活都给决定下来?你觉得我是能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
楚连翘含着泪拼命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连翘,我有心,我的心也会痛的,你懂吗?”谢博衍看她哭得凄惨,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抿了抿唇,他道,“谢氏只娶一任妻子,我祖父是,我爹是,我也会是。”
“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娶妾续弦这两个词,知道了吗?”
楚连翘抽噎着点头:“对不起。”
谢博衍松开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白皙的手腕上被他勒出红印,分外明显。
“怎么不喊出来?”他无奈,拿出药膏抹在她手腕上,看她因为疼痛不自觉抽出手时拉住了她的手臂,又放轻力度,“现在知道疼了?”
“你生气了。”楚连翘小心翼翼道,“我不想你生气。”
谢博衍收了药膏,叹出一口气。
他的翘翘,敏感而自卑脆弱,却又是个执着深情,勇敢的姑娘。
“……你说你,怎么到了感情之事就转不过来呢?”
楚连翘眨眼看他。
谢博衍道:“假设现在我因为你而死,你会想着改嫁吗?”
她摇头:“我不愿。”
谢博衍发笑:“那你觉得我在听你说话时是什么感受?你总是把我推出去,我都不确定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楚连翘闻言,自责极了,她环上他脖子,讨好似地吻了吻他:“你在我心里是唯一,是我头脑发昏,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博衍低头轻咬上她鼻尖,她反射性地往他怀里钻去:“你是狗吗!怎么又咬我!”
他低笑出声,拍着她背:“……想哭就哭吧。”
楚连翘抿唇,想将眼泪收回去,最终还是没忍住,抓住他的前襟哭了起来。
起初还是小声啜泣,后来就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呜咽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谢、博衍……我们终于有孩子了,你相信我……”
她哭了一顿,逐渐平静下来,蜷在他怀里,看她着他前襟被她晕湿的那一片,眨了眨眼,小声道:“湿了。”
“嗯,我一会换一件。”
“谢博衍,我有点困了。”
“嗯,睡吧。”
他拍着她的背,嘴里哼起了曲,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地哄她入睡。
等她睡着,谢博衍垂下了眸。
将她轻轻放在软垫上,他开始思考未来的打算。
不如去寻那青离道士?他算卦那么准,能不能求他算算她能否平安?
什么代价他都可以付出。
若结果真是楚连翘会死,那他就想了办法把这胎滑了,再陪她游历山水散散心。
若结果有差,那再好不过。
他叹了口气,趁着楚连翘熟睡换了件衣衫,又掀开帘子:“你们都听到了。”
思琴言画点头。
“回府之后如常,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以后‘死’字也少说。”
“奴婢知道了。”
他放下了帘子。
他想他还是固执的,好像不说“死”字就可以留下她一般。
☆、空欢
几日颠簸,楚连翘和谢博衍终于回了京。
看她一脸倦色,谢博衍便先送她回了府,安顿好之后才去了谢府。
“怎么回来得那么急?”沈鱼喝了口茶,“这孕妇前三个月最容易滑掉,这刚出了三个月你们就回来了。”
谢博衍垂眸,手指摩挲着杯沿:“想家了。”
“嗨呀,这想家也不是这么想的啊,算了算了,你们回来我也就不多说了,儿媳状态怎么样?”
“之前有过一会的害喜,可现在没了。”
沈鱼点点头:“那是有福的,不害喜就好。但是平时的膳食你还得注意些,寒凉的东西都要少碰,而且儿媳怀着孕,难免会敏感些,你对她耐心点。”
“娘,我知道。”
两人聊了一会,谢博衍便问:“爹呢?”
“去皇宫了。”沈鱼撑头道,“北边又要起战事了。”
他“嗯”了一声:“姐呢?和江绥怎么样?”
“明年开春就成亲了。”沈鱼道,“我看他们处得不错。”
“怎么不排到今年成亲?”
“云舒说还想体验一下自由的日子,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谢博衍不免揶揄:“也就多了几个月,我看还不如早些体验夫妻生活。”
两人聊着聊着,谢临渊进了府。
沈鱼知趣地回房了。
男儿间的话题,总是有关战事,她不爱听这些。
谢博衍挑眉,撑头看向谢临渊:“沧溟闹了?”
他点头:“边界起了骚乱,但都被平息了下去,可我猜测不久就要兵戎相见。”
谢博衍闻言,只是道:“若有万一……我也去。”
“你还是在京城陪儿媳吧。”谢临渊道,“省得在战场上出了差错让她担心。”
“我带她一起去。”
谢临渊皱眉:“战场上都是打打杀杀,血腥气很重,你也不怕惊了胎。”他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儿媳身子出问题了?”
一时沉默,谢博衍点头:“云谷也治不好,所以我想带她出去。”
谢临渊看他一脸自责,无意多问,只是道:“你们小夫妻俩的事,我也不参合,只是身子出了问题,一定要找到办法,早些解决掉。”
“我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岔开了话题。天色昏沉,谢博衍便先回去了。
……
谢博衍推开寝屋的门。
楚连翘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拿着布料不知道在画什么。
一旁的炕桌上放着碗面。
谢博衍揉了揉她的脸:“怎么起来了?”
“不想睡了……”她神色怏怏,看向炕桌上的面,“趁还没坨掉赶紧吃了吧。”
谢博衍抿唇,坐在她对面,将面一口一口吃完了。
面有些凉了。
他擦了擦嘴:“很好吃。”
楚连翘浅笑:“好吃就好。”
让丫鬟收了碗筷,谢博衍环住楚连翘,在她耳旁低声道:“在做什么?”
“给我们的孩子做件衣服。”她吻了吻他侧脸,“你说什么料子好看?”
“别做了。”谢博衍蹭了蹭她的脸颊,“跟我出去游历山水好不好?”
楚连翘摇头,又道:“那我给你绣个帕子打个剑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