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睡会嘛……”楚连翘垂下眼,撒娇道,“反正不还有几日才到京城……”
谢博衍看她是真疲倦,便软了神色,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吧。”
楚连翘这一觉可所谓是睡得昏天黑地,直到黄昏时才睡醒,直接将午膳也给睡过了。
她揉了揉被硌得有些酸的腰,掀起帘幕,出了马车。
思琴和言画不在,估计是忙着晚膳之事。
谢博衍正坐在篝火旁,和士兵们谈笑风生,眉眼间是她不曾见过的轻松之色。
——那是和她在一起时也从未露出过的疏朗神情。
…是不是她给他拖后腿了?
这个想法甫一出来,楚连翘就怔住了,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她脚步一顿,然后避开了谢博衍能看到的视线范围。
“换酒。”
“属下在。”
楚连翘将头发用发带扎起,又卷起了袖子:“帮我把弓拿过来。”
自亲耕日过后,谢博衍就专门给她买了把称手的弓箭,此次南下自然也是带来了。
……
“这边的山林里会有野兔吗?”楚连翘问道,拨开了挡眼的树叶。
还未得到换酒的答复,楚连翘便嘘了一声,悄悄蹲下身子,取出箭搭起弓,然后松了手,箭矢插入野兔的身子,野兔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楚连翘拎着兔耳朵,把兔子丢给了换酒。
换酒手足无措地提着兔子。
……
谢博衍见时间差不多,道了声歉,然后起身走向马车,掀了帘幕准备叫楚连翘起床。
“翘翘,该……”
马车内空无一人。
他一时怔住,心底随即涌上了令他窒息的无措和恐慌感,他唤了声换酒。
无人回应。
他松了口气,至少换酒还在她身旁。
松开提着帘幕的手,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树林,抬步走了进去。
……
一连打了几只野兔,楚连翘收了弓,看向一旁拎着几只兔子满脸生无可恋的换酒,忍不住笑了出声:“我们走吧。”
草丛间传来沙沙的响声,楚连翘回头,就见一只草绿色的蛇正缓缓爬行过来。
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楚连翘很少有怕的动物,蛇是例外。
那蛇吐着信子,朝她缓缓爬了过来,她脸色煞白,腿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她颤声道:“换、换酒……”
就在楚连翘说话时,蛇已经扑了过来。
换酒及时回头,将蛇斩杀,她这才松下一口气,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滑落下去,还是换酒及时提住了她的胳膊。
她脸色难堪到了极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抱歉……”楚连翘扯出一个笑,擦去刚刚因为恐惧而落下的泪水,“我曾经被蛇咬过,所以有些害怕。”
换酒一时沉默,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只能道:“少夫人,属下带你出去吧。”
楚连翘点头,被换酒一把提起,出了树林。
谢博衍抱臂靠在树上,看着从树林出来的两人,松了口气:“玩够了?”
楚连翘没回答他,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走近她查看她的神情。
她指尖微颤,显然是受了惊。
谢博衍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背,看向身旁的换酒:“发生什么了?”
“方才少夫人遇到蛇了。”
谢博衍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将野兔处理一下。”
说完他便拥着楚连翘走远了。
“怕什么,晚上思琴言画都在你身边,若有异动,她们肯定会先处理。”
谢博衍与她十指相扣,试图给她一些安全感。
“刚刚…刚刚那蛇看着我便扑了过来…简直、简直就像以前我被蛇咬的那次……那一次也是这样……”
楚连翘脸色发白,嗓音干涩。
谢博衍沉默:“那你今晚总不可能跟我睡啊……再不行只能委屈睡马车上了。”
她立马抓住他的衣袖:“那我跟你睡。”
他一愣,随即脸红:“你在说什么啊。”
楚连翘很快也反应过来,脸比他还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换酒打破了寂静:“少爷,兔子处理完了。”
谢博衍咳了一声:“我来处理。”
说完他坐到了篝火旁,而楚连翘也乖乖地坐了过去。
谢博衍娴熟剔下了兔骨,将肉夹在了馍中,递给了楚连翘。
楚连翘愣愣地接过,吃了起来,望着劈啪作响的火光发呆,显然没缓过来。
谢博衍叹了口气,又将烤好的野兔分给了随行的士兵和太医们,以及云谷的弟子。
“翘翘亲自去打的,你们看着分了吧。”
夜幕渐深,临近了就寝的时间。
楚连翘便开始缠着谢博衍:“我跟你睡一晚又不会怎样!”
谢博衍满脸通红,斩钉截铁道:“不行。”
她是对他的自制力太有自信了是吗……
谢博衍无奈。
楚连翘顿时垮下了脸。
“长公主……”
楚连翘转头,就见一位年轻太医手中拿着袋什么东西,站在她身后。
那人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来:“这是我们带的驱蛇粉,长公主若不嫌弃可以用。”
她顿时松开了拉住谢博衍的手,眉开眼笑道:“多谢啦!”
楚连翘刚才是真害怕,因此眼中还有着未滴下的泪水,盈在眼眶里,此时一笑,眸中水波缭绕,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
那年轻太医看到这么一笑,不由自主地晃了神,脸色一红,然后便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朝他看来。
谢博衍面色不善地看向那太医,从楚连翘手中接过袋子:“我帮你去撒。”
楚连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上去,转过头还对那太医眨了眨眼:“代我替其他太医也说声谢谢,辛苦啦。”
那太医急忙点头称是。
楚连翘戳了戳谢博衍:“你生气了么?”
谢博衍不语,楚连翘又戳了戳他:“生气了?”
“没有。”
谢博衍别扭说道,帮她把帐篷周围洒上驱蛇粉。
楚连翘内心暗道一声糟糕,他真生气了。
她环过他的腰身:“你生什么气呀?告诉我呗。”
谢博衍将最后一点粉末洒完,又将袋子收好,生硬道:“没生气。”
楚连翘听他语气硬邦邦的,他面上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实际上就差写满“快来哄我”了。
她站到他面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谢博衍刚想回搂住她,她便松了手,钻入了帐篷中,留下了一句:“你今天也惹我生气了,不给亲。”
真记仇。
谢博衍神色无奈:“那你早些睡。”
楚连翘在里面应了一声,唤来思琴言画,洗漱一下便就了寝。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这晚睡得格外安稳。
☆、花影
连着又赶了几日路,直到第五日下午才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大门。
临近京城,谢博衍让队伍停了下来,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士兵,自己则牵着楚连翘的手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黄梓正和乔桥站在城门口等迎接他们。
楚连翘有些讶异,等走近后行了礼:“臣妹见过皇上、皇后。”
谢博衍也跟着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后。”
他们身后的士兵和太医更是齐声说道:“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些免礼。”黄梓摆摆手,又将楚连翘扶起,“宫中已经命人摆上接风宴,专门为你们接风洗尘。”
……
楚连翘看着歌舞表演,心中却愈加地忐忑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南部这么多官员被斩杀……黄梓会责罚谢博衍吗……还是……
她有些走神,这一幕被谢博衍看在眼中。
“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他的手抚上楚连翘的额头,见温度寻常,于是柔声询问,“是不是累了?”
她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楚连翘被来回敬酒,碍于身份又不好推脱,只好尽数喝下。
她酒量不算差,可所有人都来敬她一杯,以她的酒量自然抵不住。
楚连翘眼神有些涣散,眸中却水波流转,万千情意蕴于其中,勾人心怀。
“……翘翘。”
她转头,因着头疼而秀眉微蹙,看了谢博衍许久才反应过来,从嗓子中挤出极为绵软的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