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连翘沉思一下,最后做了决定:“既如此,李钰师姐和我去看看,其余弟子留下来继续收拾。”
将军府离医馆并不远,那婢女简单通报了一声就将她们领了进去。
一进门,楚连翘便看到了坐在屏风外的男子。
一身玄衣,右手正持着茶杯,眉间紧蹙着,双眼澄澈如渊,眼下是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怔然一瞬,脑中有模糊的片段闪过。
马蹄声交错,靛蓝衣角翩跹。
一个小孩正蜷在角落里。
“姑娘,你可曾看见过一小孩?年岁与你一般大,穿着白衣……”
“师姐,我们方才是不是在东街看到……”
……
“你叫什么名字?你身上有银子吗?现在安全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女孩点了点男孩的脸:“那些人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你自己找个地方躲着吧。”
……
楚连翘回过神来。
现在的他,成熟稳重了许多。
……还真是有缘。
她沉默着,跟着婢女来到屏风后。
将军府姑娘的病其实不怎么重,无非是受了点风寒,又加上咳嗽。
等到汤药煎好时她却怎么都不愿张口了,像小孩子一样撒着娇,楚连翘只好哄着她,又将怀中的花生糖分给她几颗。
“我叫乔桥。楚姑娘,你这花生糖真好吃,是哪里买的啊?”
她摇头:“不是买的,是手工做的。”
乔桥没有再说话,眉眼间尽是失落。
楚连翘心软,将花生糖做法写下,交予了她。
乔桥眉眼弯弯,笑着向她道谢,并让楚连翘常找她玩。
她应下,又叮嘱要按时吃药。
出门时又遇到了那男子。
他向楚连翘道谢,她却告诉他救人是医者应做的事,无需道谢。
后来楚连翘才知道那男子是五皇子,当今摄政王,名叫黄梓。
……
医馆开张不久,名声一直不错。
药价适中,药效好,且坐诊的大夫各个有耐心,于是医馆的名头在京城中也就大了起来。
温容将这医馆取为“明卿”。
“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将医馆取名为明卿?”
楚连翘迟疑:“因为完成了师祖的夙愿……?”
温容轻笑一下,抿了口茶:“…答对了,也没答对。”他垂下眸,眼中情绪翻涌,最后正色道,“翘翘,你记住了,你师祖的本名便叫楚明卿。”
楚连翘怔然,有个想法在她的脑中闪过,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温容揉了揉她的头:“等时机到了,为师自然会告诉你缘由。”
……
黄梓在这时候找到了楚连翘。
想和她合作。
“你不应该找我,应该找我师父。”
她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服。
“医馆负责人是你,而我可以让云谷重新扬名。”
黄梓单刀直入。
楚连翘愣神,而他正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只有真诚。
云谷闭谷许久,想要重新到达巅峰,这个机会无疑是绝佳的。可若是没有做好……便会身败名裂。
她蹙了蹙眉:“我……”
“你在害怕吗?认为自己没本事?”黄梓打断了她的话,言语间略带挑衅。
楚连翘咬了咬唇,别开了眼。
激将法对她来说确实有用,平日不肯承认罢了。
“我答应。”
黄梓挑了挑眉,默了一瞬,开口道:“若有事,我会来找你。”
“好。”
楚连翘看着黄梓的背影,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但她最终摇了摇头。
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江师弟出场辣!
关于炼蛊之人心脉偏上三分那里……是我杜撰的hhhh
☆、心意
楚连翘和黄梓就这么展开了合作。
黄梓的要求很明确,只要楚连翘在杏林试上一举夺魁,他就会会向天下百姓推崇云谷医术。
杏林试……
谢博衍曾和她提过,她后来打听了一番,这杏林试每年六月举行,被遥国医者视为重中之重。
杏林试夺魁,既是对医者的肯定,又是一个被众人所知的大好机会。
……
明卿馆分为两楼,一楼为坐诊抓药之地,而二楼则是弟子们休息的地方,一人是一间,而楚连翘是特例的两间,余下的那间是她平日配药用的房间。
医馆每日的坐诊弟子不同,每次也只是半天而已。
这一日,楚连翘结束了上午的坐诊,锤了锤腿,对师兄师姐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回了房。关上门,踮脚去拿书架上的书,她刚拿出书,就被一人捂住了嘴,双手反剪。
书“啪”一声落下。
楚连翘平息了一下心跳,手指蹭了蹭那人的手掌,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黄梓松开了手,见她面无表情,不由得调侃:“你反应还挺快。”
“谢谢夸奖。”楚连翘捡起书,拍掉上面的灰尘,放回书架上,“你大早上就这么闯进来,也不怕别人知道?”
“还有……”她顿了顿,“你受伤了吗?哪来的血腥气。”
“没人会看见。”黄梓耸了耸肩,指了指他身旁的人,“是我皇兄,他受了些伤,你帮他看看。”
“咳、叫我黄榆就好。”
白衣男子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楚连翘却无暇拿水给他润喉,让他先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则观察起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三寸长的刀伤,还有毒。”
楚连翘神色一凛,然后起身,匆匆去外面打了盆清水,又拿了块干毛巾。
先把外面的血迹擦去,清洗了伤口,接着去了隔壁配药的房间配药,又拿了金疮药给黄榆包扎。
“你忍着些。”
楚连翘头也不抬,专注而小心地处理着伤口。
黄梓站在旁边看着楚连翘忙碌的身影,懒懒地向她解释:“我和三哥外出,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劫匪。没防住,就受伤了。”
楚连翘手一顿,“嗯”了一声。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黄梓没有自称“本王”,而且也敛了脾气。甚至还向她解释原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她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神色淡淡,飞快地给黄榆处理了伤口,又偷偷地倒了血水。
等一切做完后她才舒了口气,看向黄梓,黄梓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和黄榆跳出了窗。
走之前还留下一句:“多谢。”
楚连翘认真研究了一下窗的大小。
看来以后要随时关窗了。
遥国虽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男子能够闯入女子闺房……虽然闺房这个词并不准确。
……
与黄梓合作下来几日,楚连翘莫名其妙地知道了很多事情。
譬如黄梓和黄榆是同一生母,他们的关系总是很好。
譬如黄梓面对下属时话总是很少,多半都是把话说一半然后让你自己理解。
譬如黄梓的性格很散漫,每次看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让她有些怀疑他真的是那个“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吗。
譬如说黄榆的性格就如他谪仙般的外貌,他是个温和而又薄面皮的人,她稍稍开几句玩笑便会脸红。
他总会红着脸说她医者仁心。她也当着是赞美接下了。
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北方的气候,住个几日,便也没什么不适的了。
不坐诊的时候,她便临帖描画,然后算算明卿馆的进账开销。
乔桥偶尔会来找她,楚连翘倒也与她投缘,两人在空闲之余便会一起上街。
乔桥知道楚连翘的名字后还惊讶了下:“连翘,我们真是有缘,你看,你名中的‘翘’发的是‘桥’的音,我们俩的小名都一样诶!”
……
京城中吃喝玩乐的事不少,乔桥又是个活泼明朗的性子,楚连翘只要一跟她上街,第二日准会腿酸。
楚连翘也不明白这个与她同岁的少女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她一直以为京中的女子过了十五便急着嫁个好人家,安稳度过下半生。
她自己身为江湖人散漫惯了,见到乔桥这样的还惊异了许久。
后来她才知,乔桥与黄梓两情相悦,只不过还并未定下婚约。
……
“连翘,你觉得江湖究竟是什么呢?”
乔桥吃着花花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楚连翘喝酒的手一顿:“你莫不是最近话本子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