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会呢?
总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她垂下眸。
明知道现在不应该有这种负面情绪,可是一静下来,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京中贵女才貌双全,身份不低,谢博衍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就因为她的性格吗?
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楚连翘回过神,谢博衍已经将面推在她面前了。
浅黄的面条沉在碗里,浅绿的葱花撒在上面,汤汁醇香,散发着淡淡热气,和香味一起飘散在空中。
楚连翘拿过筷子,又开口:“我开动了。”
谢博衍对她的这句话已经习以为常,第一次和她单独吃饭时她也在饭前这样说,他后来问过她为何每次饭前都要这样说。
她回答:“因为师父从小就教导我一粒一粟都来之不易,所以对吃饭这件事要怀有感恩之心啊。”
谢博衍撑头看着她吃着面,动作不紧不慢,两腮因为吹气而微微鼓起,就像一只贪食的花栗鼠。
她面才吃到一半,御膳房的门就被打开,她顿了顿手,咬断面条,朝门看去,然后与进来的顾淮桉和黄榆尴尬地对视。
谢博衍开口:“淳王,顾公子,夜安。”
顾淮桉也道了声夜安,然后询问身边的黄榆:“要不你也下面给我吃?”
黄榆面上微红,可嘴上却不甘示弱,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本王十指不沾阳春水。”
“没事,那我下面给你吃。”
黄榆被他的话噎住,咳了一声。
楚连翘没听懂他们话语之间的沟沟壑壑,还询问身边的谢博衍:“下面吃怎么了?面怎么了吗?”
而谢博衍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已经波涛汹涌,他咳了一声:“没什么,顾淮桉嘴挑,下面吃满足不了他。”
顾淮桉当做没听到,和黄榆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找出了面,倒是也开始下面了。
或气氛过于尴尬,楚连翘放下了筷子,拉了拉谢博衍,小声说:“要不我们走吧。”
“好。”
谢博衍看了看少女因为热气和尴尬的心情而熏红的面颊,应承了下来,心里却叹了口气,不由得看了看那阻止他幽会的二人。
……算了,给彼此留个空间。
……
回到房间后,楚连翘就脱下了斗篷,准备睡觉。
“你这就睡了?”
谢博衍坐在窗边看着她。
楚连翘掀起被子:“不然还能干嘛?”
“我给你做了吃的,你吃完回来就睡?”谢博衍笑了笑,“小没良心。”
楚连翘没理他,躺在床上。
谢博衍自讨没趣,从窗边跳下,坐在床头。
“你不走?”楚连翘侧过身问他。
“我待会再走。”
“哦。”楚连翘顿了顿,又想起来,“黄榆和顾淮桉很熟吗?”
“……嗯,差不多。”谢博衍顿了顿,“你确定要在我们独处的时候讲他们两个人?”
“那我换个话题。”楚连翘趴在床上,双手撑住头,“下面吃究竟怎么了?”
谢博衍一噎,看着少女好奇的神情,他突然有些难以开口。
他咳了一声,转过了脸,脸颊绯红:“……你以后会懂的。”
楚连翘见他不愿回答,扯了扯被子:“…那我睡了。”
喜欢的人就在旁边,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她闭着眼,把那些繁杂的心思抛在脑后,意识逐渐昏沉,最后陷入黑暗之中。
听着少女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谢博衍叹了口气:“小没良心的。”
吻了吻少女的额头,又给她掖了掖被角,他翻窗离开。
☆、琴深
宫宴的第二日,楚连翘是被思琴和言画迷迷糊糊叫醒的。
她不适地眯了下眼,将手遮在眼睛上:“几时了?”
“回少夫人的话,快巳时了。”
思琴和言画扶着她起身,帮她穿上衣服,低头回答。
楚连翘吃了一惊:“我睡了那么久?”
她庆幸还好宫里的早膳是送过来的,不然就糗大了。
洗漱完,用完早膳之后,她反而有些无所事事了。
宫宴持续三日,这第二日也和昨日无甚差别,而第三日则是皇家人在宫里庆祝。
其实这场宫宴与其说是为了给黄梓庆祝生辰,倒不如说是给京中的名门世家一个互相结交的机会。
楚连翘叹了口气,然后披上斗篷。
皇宫的冬日有些冷,她呼出一口气,出了门,正好遇到来找她的谢博衍。
“噢?今天翘翘起得挺早。”
谢博衍朝她挑挑眉,与她漫步在长廊下。
都快巳时了,还调侃她起得早。
楚连翘‘哼’了一声:“冬日太冷了,自然会比以前晚起些时辰。”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他笑着开口,“既然冷,为何不在屋里待着?”
“太无聊了。”她顿了顿,小声说,“我一想到还要待上两日,就觉得没劲。”
“等宫宴结束后,没几日便是过年了,年宴只有一日,等年宴过去我带你回谢府。”他顿了顿,很是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见见我爹娘。”
“回谢府”而不是“去谢府”,尽管只有一字差异,可言语间表达的情感却大相径庭。
楚连翘红着脸点头。
两人一路无言,并肩漫步在回廊间,十指紧紧相扣。
楚连翘嗅了嗅空气,只觉得谢博衍身上的梅香似乎比平日更甚了些。
她不由得凑到谢博衍衣襟上。
谢博衍吓了一跳,脸色微红:“怎么了?”
她抬头:“你身上梅香好浓……哪沾的?”
顿了顿,她神情不善,“不会是女人用的香料吧?”
谢博衍哭笑不得:“你看我和哪个女人走近过?”他稍作思索,“或许是刚才经过御花园时染上的。既然无事,那我们便去看看。”
两人牵着手来到御花园,还未见到梅,一股清逸幽雅的梅香就随风飘散,充盈着鼻腔。
抬头望去,朵朵梅花绽在冰晶枝头,傲然盛放着。
楚连翘蓦地笑开了,眉眼弯弯:“好看。”
他松开手,她便朝着那雪梅跑去了,斗篷随着她的动作飞舞,就像是一只翩然振翅的蝴蝶。
谢博衍哑然失笑,然后随手折下一枝红梅,换下了她的发簪,楚连翘嚅嗫地问到:“折梅可以吗?”
“有何不可?”他挑了挑眉,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髻,“好看。”
她红了脸,不知是冻红的,还是羞红的。
幽暧的梅香萦绕在身侧,谢博衍俯下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本想得寸进尺地继续往下,可顾及到还在宫里,身旁还有丫鬟,便也没了动作,只是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又道:“要不要去听会戏,今日请了戏班子。”
楚连翘点点头。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进了殿,却也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好在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唱的曲目楚连翘没看过,不过不少的姑娘已经拿起了帕子抹起了泪。
戏终,过了一会又唱起另一场。
讲的是一个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故事,历经重重阻挠,他们最终在神仙的帮助下重新团聚,结为同心。
楚连翘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情动处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迅速眨了眨眼,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谢博衍替她擦去了泪水,她愣了愣,转头看着他过分平静的表情,瓮声瓮气地问他:“戏是不是不够好听,要不我们走吧。”
“不是。”他拿帕子擦去她的泪珠,“我只是在想……这书生愚昧的很,不知自己眼前最重要的是什么,最后竟还和那官家小姐终成眷属,我感到讽刺。”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保护心爱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楚连翘开口,观察起谢博衍的神情。
“翘翘说得对,可是我不会像那个书生一样,犯低级的错误,明知道两情相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将那女子推拒门外。”
他目灼如星,楚连翘一下失语,只红着脸点了下头。
戏班子唱完戏后,天色渐沉,楚连翘揉了揉坐得发麻的腰,扶着谢博衍的手站了起来。
晚上的宴席还是和昨日一样,不过倒是看到了谢博衍的剑舞。
只不过,他说要她伴奏。
伴着楚连翘的琴声,他挑起剑,衣袂飘飘卷入他的剑气之中。长剑如芒,剑穗飘舞,如他的人一般,潇洒风流,轻快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