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博衍垂眸看她。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
于是他道:“太平盛世,知许亦河可比我们开心多了,往事哪能和现在比。”
“但如果不是当时的情况,我或许也不会和你相识、相知、相守。”
他就这么静静地陈述着一切,晖光落入他眼瞳中,泛起点点涟漪,楚连翘一下呆住,嘴角旋即翘起一个弧度,顺着他的话说:“所以我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谢博衍偏头,桃花眼中波光流转,轻轻点了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亦河:嫂子嫂子,给我算一卦!
谢亦河:给我算算命中桃花吧嫂子!
林子鹤:算好了,你命中缺老婆
……
谢亦河(悲痛):爹,嫂子说我命中缺桃花!
谢博衍(正和楚连翘卿卿我我酱酱酿酿):对,你命中缺桃花
谢亦河:?
谢博衍:?你听不懂?那我直说。
谢博衍:滚你犊子的别打扰你爹亲你妈
谢亦河: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番外七.如果
建安二年,黄期景南下时带回了一个女子以及一个小姑娘。
女子娇媚玲珑,而那小姑娘不过总角,五官还未完全长开,眉目间却也依稀可见黄期景的模样。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
有说那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女儿,也有说是那女子为了攀附皇权,寻了个很像的小孩混淆视听,其实并非皇室血脉。
最后还是黄期景用了强硬手段将流言平息下去,并将楚明卿封为纯妃,楚连翘封为尽欢公主,这才安定下来。
……
楚连翘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受宠的争议公主。
受宠是因为当今圣上黄期景喜欢她娘亲,而她只是她娘亲的女儿,因此牵连受宠。
楚连翘不傻,能感觉到别人的恶意或善意。不过在宫中,这恶意绝大多数是大于善意的,而她也因此落下了内向敏感的性子。
……
街坊间又有谣言了。
起初只是邻家间的窃窃私语,后来愈演愈烈,“尽欢公主不是皇室血脉”越传越开,一时间就连宫中大大小小的宫女也都在悄声讨论这事。
楚连翘只是窝在榻上,一言不语。
昭纯宫异常冷清,只有袅袅线香燃烧着,给殿内增加了些许烟火气。
又来了又来了。
楚连翘丧气地想着。
尽管黄期景一遍又一遍地肯定她公主的身份,也十分宠爱她,可她还是会觉得坊间的传闻或许是真的。
她可能不是公主。
不然怎么别的公主都是国姓,而她随母姓呢。
“公主,吃些糕点垫垫肚吧。”思琴端着糕点,轻声道,“公主今日没用午膳,再不吃些东西,该难受了。”
楚连翘别开眼:“不想吃。”
思琴道:“是寒烟翠的糕点。”
楚连翘僵了一瞬,抿了抿唇,这才施舍了一眼落在糕点上:“博衍哥哥送来的吗?”
思琴轻轻点头。
她鼓着嘴,最后翻身下榻,在桌前坐下,吃起了糕点。
谢博衍对她真是难以置信的好。
楚连翘意识到这点之后又不免难过起来:
——可能他只是想要结交她这个受宠公主罢了,如今谣言一出来,或许是怕她慌张,这才遣人送来糕点。
毕竟她和他已经几天没见了,他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送上糕点。
她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味同嚼蜡。
楚连翘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种心理来揣度谢博衍,可她患得患失惯了,稍有一点温暖,就会被她紧紧抓住。
一直身处黑暗之人,就算只有一丝光芒探了进来,也会比旁人更快地抓住。
如果这光总有一天要消失,那她宁愿从未有过这束光。
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楚连翘擦了擦嘴,唤来思琴端下糕点,自己则披着斗篷准备出去。
思琴看着根本没怎么动的糕点,想开口说几句,看到楚连翘的脸色后又闭上了嘴,乖乖退下了。
……
“纯妃,公主来了。”
楚连翘披着斗篷,一步一步地走向榻上的楚明卿,垂着眸:“母妃。”
“糕点吃了吗?”
楚连翘僵住了,然后点头:“…吃了。”
不是谢博衍送的。
连着思琴都在骗她。
楚明卿朝她招手,她走了过去,在榻前跪下,楚明卿只是揉了揉她的脸。
“翘翘为什么总是哭丧着脸呢。”
楚连翘委屈地瘪嘴:“坊间又有……”
“谣言只是谣言,翘翘要是不相信母妃,大可以去问你父皇。”
她不说话了,殿内便一直安静着。
直到楚明卿觉得有些乏了,楚连翘这才不舍地离开。
没想到出门时正好遇到谢博衍,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收回视线,寻了条小路离开了。
谢博衍的目光随着蓝色身影的消失逐渐沉了下去。
他敢肯定楚连翘看到他了,可是她并没有上来打招呼。
手指握紧又松开,他不再停下脚步,脸色冷凝地出了宫,待一上马车后便道:“换酒,去查。散布流言的人和说闲话的人,全都查出来。”
车外传来极轻的一声应答,谢博衍的手敲了敲窗沿,不再说话。
……
传言再次被平息下来,楚连翘也回了学堂。
尽管流言已经终止,可学堂的弟子们在楚连翘进来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楚连翘是真的受宠,得知流言后,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会一下赏了几箱珠宝,看上去就像在“讨好”一样。
楚连翘垂下眸,没多说话,听着夫子讲课。
待到放了课,她收着书本,不免听了些闲言碎语。
“不是说她不是……”
“多久才平息下去啊,圣上肯定起疑了。”
起初声音还算小,白若菱一加入,声音便大了起来:“要我说啊,她就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有公主不随国姓。”
楚连翘没应声,收了书本准备离开。
白若菱依旧不依不饶:“跟我们说说呗,尽欢公主。”
楚连翘转身就走,奈何白若菱拉住她的手腕,推推嚷嚷之间,她先是头发被扯了一下,又是被推了一下。
学堂内有规矩,为了培养皇孙贵族的独立自主,皆不让带丫鬟。
楚连翘被推了一下,又被人踩住裙摆,身子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她觉得自己这个公主做的确实挺窝囊的。
腰被人拥住,她被那人带着一个旋身,稳稳站在地上。
谢博衍脸色沉郁,看着白若菱:“道歉。”
白若菱面色也不怎么好,噘着嘴当没听见。
楚连翘见此,拉着谢博衍的衣角,小声道:“博衍哥哥,算了。”
谢博衍原来还不算特别生气,一听到这句话,怒气蹭蹭往上升:“算了?”
“可我不想算了。”
“白若菱,道歉。”
……
楚连翘被谢博衍牵着出了学堂。
她怯生生地唤了他一声“博衍哥哥”,他没回应,带着她左拐右拐,来了处僻静之地,接着便把她压在角落里。
被他压在墙上,楚连翘无措地看着他,甚至还小声地问:“博衍哥哥,你是最近话本看多了吗?”
可谢博衍不理她:“你是傻子吗?被这样了也不知道反抗一下?平日里学的课业学到哪去了?你不是课业第一吗,怎么这点事都转不过来?”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楚连翘听懵了,愣着看他。
见她没有回应,反而呆愣愣地看着他,谢博衍内心复杂,有一种自己白费口舌的感觉。他不自主地叹口气,抽回撑在墙上的手,垂下眼帘,语气温和却疏离:“今日之事是臣冲动了,没有为公主考虑。”
“臣还有些事要和五皇子商讨,就先告退了。”
不等楚连翘挽留,他便步履匆匆,离开了。
……
春寒料峭,雨声淅沥。
楚连翘的心思又一次繁杂起来。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是受宠的公主,及笄在前,喜欢谢博衍便可以跟黄期景说,然后请求赐婚。
可她很快又想到这种强迫要来的姻缘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是保持现在这样最好。
谢博衍一定是可怜她吧,可怜她在宫中的地位,毕竟有时候就连宫女也会可怜她,偷偷给她塞小食。
楚连翘窝在被窝里,心想。